【摘要】都安壯語是都安文化的一個奇特現象,是都安日常生活里使用最多的語言,是都安人民交流的紐帶。本文從經濟、地理、教育、宗教、風俗、文化等多角度考察壯語在都安的生存狀態,揭示時代演變給它帶來的嚴峻挑戰。
【關鍵詞】壯語 語言意識 吸收
一、壯語在都安的情況
廣西壯族自治區都安瑤族自治縣下轄安陽等共22個鄉鎮,面積4092平方公里,2004年人口61萬,其中瑤、壯等少數民族59.61萬,瑤族占全縣的21.4%。主要的語言有北壯語紅水河方言,桂柳話,客家話,瑤語,勉語,桂南平話,苗語湘西方言和毛南語。我們發現,在都安的大部分地區,兒童出生后能接觸到并學習的第一種語言仍然是壯語,但是仍然有眾多因素使我們擔心壯語的未來。
二、壯語在都安的生存土壤
1、經濟。改革開放之后,都安人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觀,但都安仍然是一個國家級的貧困縣。作為全國巖溶地貌(喀斯特地貌)發育最為典型的地區之一,都安境內石山面積占總面積六分之五,有“九分石頭一分土”之稱。都安峰巒疊嶂,溝壑縱橫,山坳綿延,小路迂回,田地小而不平整,耕作全部依靠畜力人力,工商業、服務業亦很落后,交通不便,許多村落根本沒有公路,有的地方即使通了公路,坡度也很大、路面崎嶇不平,路寬不足3米,一般車輛難以通行。電力供應也不夠完善,至今仍有許多地區以煤油燈照明。通訊的落后使得貧困的都安人民沒法更多地接觸外面的世界,漢語等其他外來語種在都安難以普及。而壯語則在祖祖輩輩的口頭相傳中不斷延續。
2、教育。都安沒有高等教育學府,盡管素有重教的傳統,但是艱苦的條件使得大部分家庭對高等教育望而卻步。于是每個都安的孩子都在壯語的語言環境下長大。極少部分人接受了高等教育,但是各行業的落后使得他們無法在都安實現自身價值而選擇了在外地發展。大部分人還是呆在黃土地上日復一日地耕耘,很多人選擇年輕時外出務工,但是他們的孩子還是在農村和祖輩一起生活,他們也在年老時選擇回家瞻仰父母,安排自己的晚年。從整體上看,都安人民的社會生態系統是比較封閉的,只有輸出而沒有輸入,所以外來的文化沒有動搖其維系本身的根基。
3、宗教信仰。師公教是壯族民間三大宗教之一,也是都安人民安身立命的精神依托。它是在原始信仰和古代越巫的基礎上,兼道、佛、儒諸神和本土神靈為一體,由教徒戴各種神靈面具舉行歌舞祭祀,以祈禳災降福的民間宗教形式。每逢祭日,各家各戶都要舉行祭祀活動,有的甚至請來師公(師公教的從教者)進行法事活動,凡遇人畜傷病、雨水不調等等情況,皆要問師作法。而師公教做法場及表演均使用壯族民間的本土語言,所以,有著師公教信仰的都安人,仍然把壯語當做其最根本最重要的語言。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師公教和壯語是相互依賴相互促進的。不可否認,師公教的宗教色彩現已慢慢淡化,逐漸演化成為集宗教和娛樂為一體的場景活動。但是無論如何演化,師公不會滅絕,剝去師公教宗教的外衣,其內核仍然是都安人民的精神支柱以及語言載體。
4、壯語對外來語言的吸收能力。桂柳話與壯話的兼容性體現了壯語對外來語言優秀的包容吸收能力。隨著民族融合的不斷加深,壯族與漢族及許多周邊民族都相產生了深刻的影響。部分壯族遷徙,與其它民族雜居,使得壯語和漢語等外來語言相互激蕩,使壯語產生了一些新的變化——壯語把漢語語系里的桂柳話經過一些細微的加工后,轉變成為自己的語言。方塊壯文演化到拼音壯文體現了壯語頑強的生命力。一千多年前,壯族人民就利用漢字的偏旁、部首和發音、語義,創造了方塊壯字(土俗字),民間使用的土俗字據《古壯字字典》(蘇永勤等編)統計大約為4800個,宋·范成大《桂海虞衡志》載:“邊遠俗陋,牒訴券的,專用土俗書,桂林諸郡皆然。”新中國成立以后,人民政府十分關心壯族語言與文字的發展,于20世紀50年代制定通過《壯文方案》并在壯族地區推廣使用。50年代拼音壯文以拉丁字母為基礎并攙雜斯拉夫字母以及自創字母,80年代后壯文全部采用26個拉丁字母形式。拉丁壯文以壯語北部方言為基礎,以壯語武鳴話為標準音。毫無疑問,文字對語言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沒有文字的語言只能像水上的蒸汽一樣飄渺虛無。一言以蔽之,壯文是壯語最堅定的保障,促進壯語這門古老而傳神的語言適應各時代的發展。
三、功能衰退的表現
1、使用人口減少。語言作為一種交際工具,必須有一定的使用人群,這是任何語言存在和發展的前提,沒有使用人群的語言是沒有生命的。根據都安的人口調查,1988年全縣有12.19萬戶,61.49萬人。1995年有13.16萬戶,61.72萬人。2002年全縣有14.47萬戶,62.47萬人。我們發現戶數明顯上升,而人數沒有太大差別,其原因主要是輸出人數的增加。這給壯語使用人口帶來的間接影響體現在這些輸出人口與家鄉的人們聯系時,使用的語言逐漸從壯語轉變成與普通話同源同宗的桂柳話或者普通話。
2、語言的再生能力下降。這里的再生能力是指新出生的孩子對語言的繼承情況。自從普通話被定為上課使用的語言之后,在都安新出生的孩子,學習的第一種語言逐漸從壯語變成了漢語。很多1990年之后在鄉鎮或者縣城出生的孩子,基本對都安賴以生存的農作物一無所知,基本不知道除了玉米和稻米之外其他農作物的壯語名字。而進入大學之后的都安學生,他們與父母之間的交流使用壯話以外的語言逐漸增多,與同齡人交流則是以桂柳話、普通話為主。
3、使用范圍縮小。在全球化的歷史條件下,信息技術及大眾媒體日益普及,地球村不再遙不可及。于是主體語言的傳播力度大大加強,少數民族語言的交際功能減弱。在都安,壯語己從行政、教育等一些領域退出,雖然都安電視臺開設了壯語新聞欄目,但是壯語在現代交際中的使用機會已經越來越少。
4、文字與語言的脫離。壯語雖然有文字,但是識字率異常低,原因有三:一是方塊壯文時代屬封建社會,讀書識字的門檻比較高,所以方塊壯文的傳播范圍小;二是在拼音壯文時代,國務院于1957年11月29日通過壯文方案,這是一種自上而下的的文化推行方式,跟文化本身衍生的自下而上的方式有根本性的區別。這個方案依據壯語的發音創造文字,雖然能體現出壯語的特點,但是壯語的發音比較復雜,拉丁文音化的規律并不容易掌握;最后,壯文極其狹隘的應用范圍才是壯文難以普及的最主要的原因。在中國,漢語是全國范圍內的通用語言,是科教文衛領域唯一使用的官方文字。而壯文只能在科研文化機構的著作里生存,離開了這些溫床的保護便面臨滅絕的危險。
結語
一個民族的語言意識對民族語言的存留起著決定性的作用,群體成員的語言意愿對語言的延續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而語言意識和文化交融則應該建立在一種辨證關系的基礎之上,即一個民族應該珍視本族的文化遺產,同時促進文化交融,在各文化的激蕩之中,汲取其他文化的精華,來滋養本民族的文化。然而,實用主義一直是語言學習奉行的最基本的準則。在古代,壯語能使人民在生產活動相互溝通,從而發展成為一門魅力獨特的語言并流傳下來。而在當代,漢語和英語才是與國人命運關系最為密切的語種,壯語只能游離在文化體系的邊緣。雖然壯語在都安還有生存的空間,但是隨著開放程度的深入,壯語會跟現在的壯文一樣,成為極少部分學者才能掌握的文化元素,卻失去了其在生活中本來的意義。所以,為了在這種跨文化傳播及融合之中保護壯語的生存土壤,上到國家相關政策的制定,下到老百姓的生活習慣,我們都還有很長的路需要走。
參考文獻
①曹凱,《從<壯漢詞匯>看漢壯語的接觸》,廣西大學,2008年碩士論文
②李旭練,《都安壯語的曲折形態》,國家民委文化宣傳司語文室
③韋達,《壯語歇后語與壯族的幽默性格》,廣西社會科學,2003(10)
(作者:廣西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傳播學09級研究生)
實習編輯:王雨燕
責編:劉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