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

　　表弟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便安心在農村生活。一日來電話，說是要建房，要我去看看。我想建房之事我又不在行，去了也沒什么用處。所以只是含糊地答應有空了去。事后和妻子提這件事，妻子笑了笑說，“你真是個書呆子，人家建房，又在自家院里建，要你回去干什么呢？這年頭，鄉里建個小房，接個二樓也不容易。村里要建房費，鄉里要建筑垃圾處理費，一樣也不能少。這年頭啊，農民實在是太苦了！表弟讓你回去看看，絕不是讓你去看他建房這樣簡單，肯定有難言之隱啊。”
　　聽妻子這么一說，我恍然大悟。便趁雙休日和妻子趕往四十公里外的表弟家，一到表弟家，表弟便眉開眼笑地說：“表哥，可把你盼來了。你看，你再不回來，肉都壞了。”我說：“你哥又不是外人，買肉干什么，有啥吃啥就好了。”表弟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啥也沒說，只是和妻子說：“嫂子，快歇歇吧，百十里路，肯定累壞了。”妻子拉我坐下，說：“你是縣里的干部，回來一趟不容易，村干部也要來見你，表弟不準備點酒菜行嗎？”不到十分鐘，只見表弟家陸續來了幾個人，有的燒鍋，有的擇菜，待了一小會兒，只見表弟家來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壯漢，一進門就嚷：“表哥來了，你也不提前說一聲，讓我沒有一點準備！走，哥，到我家喝酒去！”
　　表弟急忙迎上去，說：“表哥也沒有說啥時間來，也沒準備啥招待的飯，只是家常便飯，勞駕村長你陪著表哥說說話，飯菜也好了，就在家吃吧。”看著表弟一張誠惶誠恐的臉，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便起身和村長握手，十分誠懇地說：“謝謝村長的好意，表弟已準備好了，村長就委屈一下，在表弟家吃吧。”村長十分不情愿地說：“太看不起我們鄉下人了，鄉里的王書記也常來我家吃飯呢。”表弟看我一臉迷茫，忙岔開話題，說：“村長見多識廣，哪像我沒見過世面，明天讓我表哥去拜訪你和嫂子，今晚就在我家吃，咱倆從小玩到大，給個面子。”村長這才坐下，說：“按說應該到我家去，這樣吧，明天中午一定讓表哥嘗嘗你嫂子的拿手菜，清炒雞雜。”村長坐下，菜便開始上了。不一會兒，便上了七八個菜，最讓我吃驚的是，還有鹽水大蝦，紅燒海參，全是這些在城里也不常吃的菜，酒是劍南春。我剛想說不喝酒，妻子在一旁拉了拉我，說：“你表哥為了來表弟家喝，已戒酒一星期了。騰空肚皮今天是準備一醉方休。”我咽了咽口水，心想，今天只有舍上小命了，便端起表弟準備的一兩杯子說：“承蒙村長抬舉，在百忙中陪我這個只會寫文章的小小公務員，萬分感謝，先喝為敬。”便一口喝下一杯白酒，按規矩翻杯給大家看。村副主任是一位約三十多歲的少婦，和村主任相互對MFDyXyoYKSoL/cojCTCPFihGukyddUtdsRWktGD6hH0=視了一下，一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大笑說：“縣委辦的科長這樣看得起我們，今天只有舍命陪君子了。”看著他們喝酒的樣子，我只有暗自叫苦。天哪，咋會女同志也這樣能喝呢？接著表弟敬酒，我、妻子、表弟媳也同樣敬了酒。我只覺得頭暈眼花，有點坐不穩了。妻子掐了掐我的胳膊，說：“平時里你英雄之極，沒見醉過，今日咋這樣狗熊呢。”我頓時醒了過來，看村長和副村長都有了醉意，便起來說：“今天喝高了，失禮了，請村長多包涵。”村長也有些說不清楚了，嗚嗚啦啦地說：“你表弟建房的事，包在我們身上，村里的建房費不要了，鄉里要的建筑什么費，我和鄉里說，看他們誰敢不看縣委辦領導的面子！”送走村長，表弟媳已準備好了臥鋪，一色新被褥。我說：“今天喝酒多了，萬一吐到新被子上咋辦，快換換被子。”妻子笑了，“呆子，你今天既給表弟掙了面子，又給表弟家省了兩萬元的建筑費。一床新被褥值幾個錢？”我使勁睜了睜眼，說：“我就這個小職員，有這么厲害。”妻子說：“村長不是說了嘛，一切由他負責。明天表弟就開工接二樓了。”
　　第二天早上，我對妻子說：“昨天忘記了，還要加班寫材料。”妻子極不情愿地和我踏上歸程。我心想，我今天走了，村里的鄉親們不知怎樣罵我這個小干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