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被譽為“無為”的溫州政府治下,從1984年中國第一家私人錢莊的掛牌到2011年從事民間金融活動的錢莊超過萬家,溫州無疑是當前最具地下錢莊樣本意義的城市
在溫州隨便買上一份報紙,最后的幾頁幾乎都是借錢和貸款的廣告,這可以說是溫州的獨特之處。
2008年,中國工商聯并購公會和溫州市信用擔保行業協會共同發布了一份《2008年溫州地區民間金融活動調研報告》。該《報告》顯示,溫州當年流動的民間資本總體規模約在6000億左右,其中,用于民間融資性金融活動的總額高達2000億至3000億左右。
“溫州流動的民間資本的金額在2011年可能已經達到8000億,有人估計甚至過萬億,其中民間融資性金融活動的總額肯定有增無減。”溫州當地一位在金融系統工作的人士認為當地地下錢莊的資金流動數額巨大,無法估計。
截至2011年,整個溫州地區,在工商部門登記注冊,并拿到國家經貿委頒布的經營許可證的民間金融公司才41家,這些公司被獲許從事民間信貸活動。據溫州市信用擔保協會統計,這41家公司在2010年度放貸的總額僅僅是100多億。
相對于溫州地區3000億以上的民間融資性金融活動總額,通過國家認可的合法渠道流動的100億資金僅占總額的3%,絕大多數資金的流動則通過缺乏法律約束和有效監督的地下錢莊。
獨特的角地文化
其實,民間金融活動在中國歷史悠久,最早甚至可以追溯至春秋時期。但是現代意義上的民間金融機構卻于上世紀70年代在溫州出現。
“溫州之所以成為現代意義上民間金融活動的萌發地,這其中涉及到了很多因素,但是從本質上講,和溫州獨特的地域文化密不可分。”浙江工貿職業技術學院的謝敏把溫州這種獨特的地域文化稱為“角地文化”。
角地即角落之地,溫州地處浙江省南部,三面環山,一面向海,如《山海經》所云:“甌居海中。”其地形被當地人簡單地概括為“七山一水兩分田”。在上世紀80年代初期,即使擁有現代化交通工具(汽車)后,從其臨近的寧波市坐車到溫州市區,因中途多會經過一些地形險峻的山區,仍然需要13個小時。
溫州周邊險峻的地形也造就了溫州特殊的方言——溫州話,溫州話保留了相當多的古漢語發音,和如今的日語發音多有相似之處,溫州人缺乏同外界
9d37ecfeb0a84f34995f05fbe3354113的交流,語言自然也沒有得到多少改變,現今即使是溫州周邊地區的人,也完全聽不懂溫州話。地形的險峻和語言的不通,讓溫州獨處在一個局部角落,再加上自然資源的稀缺,溫州自古被視為蠻夷之地。
“正是在這樣封閉的環境中,溫州人形成了‘角地意識’,地緣上的角地讓人們的注意力集中于一個有限的范圍,它沒有給人們帶來‘環顧四周’的機會,而是引導著人們局限于一個小小的視角,但也恰恰由于注意力的集中,人們的觀察更細膩,思考更理性,實用意識更直白,一旦決定行動力也更強,出擊更兇猛。”謝敏認為外界盛贊的“溫州人敢為天下先”的特點便來源于“角地意識”。
“角地意識”的長期化和普遍化便形成了特殊的地域文化——“角地文化”,謝敏把溫州人經商的特點歸結在“角地文化”的制度層面上,“溫州地域封閉,貧窮落后,若要有所發展和防止動亂發生,就必須有一套社會約定俗成的游戲規則,規范每一個人的行為,如溫州人在外地有義務幫助同鄉,親戚和朋友有用錢事務時需要送人情等。”
因為交通不便,距離其他發達城市較遠,即使在改革開放之后,溫州農村也難以得到城市經濟有效輻射,這些客觀現狀作為日后“溫州模式”的形成條件日積月累,積淀下來。惡劣的生存環境必然使民間“反叛”的沖動由一種可能性演化成一種必然性,溫州商人容易集中民間財力發展經濟,并相互集結成商業網絡,則是“角地文化”于現實生活層面的一種折射。
“溫州人之所以選擇民營經濟,絕非他們從一開始就明晰地看到了它的種種優劣,而是為了脫離貧困。這是一種無關乎理想的人性本能,是跳躍在溫州經濟軀體內最為樸素而核心的自由精神。” 溫州市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會長周德文說。出于山多地少的壓力,溫州人早早開始另謀出路,這塊被當地人稱做“溫州死(水)路一條”的區域悄悄地囤積起了巨大的財富。而這沉淀下來的巨大財富也聚匯為涌動在地下的充沛的民間資本。
民間合會
在溫州,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出現的“民間合會”常被視為錢莊的最原始狀態。民間合會在國外被稱為“輪轉基金”,是各種金融會、互助會和標會的通稱,它從出現延續至今,如今在溫州仍有少數商人采用這種形式。
那時溫州地區的民營經濟還沒有發展起來,這種民間金融活動主要是為日常生活所服務,最常見的便是蓋房子,而當年幾乎沒有哪一戶人家有能力單獨建房,于是便有了“互助會”。互助會一般由一名會長和十名以內的會員組成,以總數十人為例,每人出資1萬元,就能籌集到10萬元,這10萬元首先會讓會長使用,然后每個會員可輪流使用,先使用資金的會員必須按照此前約定的利息支付給其他會員,如果某一位會員不能按時支付利息,會長必須予以墊付。
隨著時間的推移,“互助會”開始有了新的游戲規則,集資完成后,會長不一定是首先使用資金的人,所有集資人都可以出標,把自己愿意支付的利息寫在紙條上,然后同時打開,利息最高者便可以首先使用集資款,這種形式的互助會被稱為“標會”。
“有資料顯示,1985年,在溫州以這種方式流動的民間資金至少有3億左右,很多民營企業家甚至參加了多個標會,為的就是拿到更多的資金。”長期研究溫州本土經濟的溫州黨校教授諸葛雋認為,改革開放初期,數量眾多私人企業的發展資金絕大多數來源于這種“標會”。
1985年,這種“標會”開始了畸形發展,成為一種瘋狂的資金游戲,在巨額回報的誘惑下,很多普通民眾開始參與,當時人們見面打招呼的方式不再是“吃飯了沒?”,而轉變為“你集資了嗎?”。從1985年到1987年,溫州有30萬人卷入這場游戲,集資金額高達12億元。中央編譯出版社出版的《鄧小平時代》一書中如是形容那段時間:“在這場臺風式的金錢游戲中,最終由于資金鏈斷裂,溫州有63人自殺,200人潛逃,近1000人被非法關押。”
第一家私人錢莊
民間合會這一古老的互助金融組織,背后依托的是地緣、親緣信任;在商品經濟和市場化程度比較低的時代,合會的互助功能是很強的;但是,當市場經濟日益深入人心、信用關系成為最普遍經濟關系的時候,合會逐步演變成利益分配組織,成為民間金融游戲的代名詞。它的規模和資金額被嚴格控制,若要籌集大量的資金,就必須通過專門的人員和機構來進行,于是,錢莊開始慢慢浮上水面。
在溫州,錢莊出現在八十年代初期,稍晚于民間合會,由于此時民間合會在溫州城鄉的盛行,錢莊一直處在“進退兩難”的尷尬位置。
和民間合會不同的是,在溫州有人敢把錢莊“搬上臺面”,公開掛牌運營,此人便是方培林,他有一個非常響亮的名頭——1949年以來中國第一家公開掛牌的私人錢莊“方興錢莊”的創始人。
方培林最初在溫州蒼南縣錢庫鎮的江南醫院做會計,1984年,他從報紙上看到了一份重要消息:在中央《關于一九八四年農村工作的通知》的一號文件中,明確鼓勵農民集資興辦各種企業,尤其是興辦開發性事業。
錢庫鎮在那時已經是溫州市著名的小商品批發基地,鎮內工商業發達,小企業眾多,但當時個體工商業者從國有銀行貸款相當困難,當地的民間金融活動也日趨活躍。見此情況,方培林便計劃開辦一家錢莊,為當地的這些個體工商業者提供金融服務,他兩次向錢庫鎮黨委申請,得到了時任錢庫鎮黨委書記黃德余的支持,錢莊的名號也被黃德余親自定為“錢庫錢莊”。
1984年9月29日,時年32歲的方培林在溫州蒼南縣錢庫鎮29號自家大門前掛出了“錢庫錢莊”的招牌,后來該錢莊更名為“方興錢莊”。
但是在開業后,當地幾家國有銀行和信用社的頭目便上門交涉,稱私人開辦錢莊是非法行為,要求閉門歇業,恰逢溫州市政府發出了“先不試辦”的要求,錢莊在開業第二天便摘牌,轉入地下運營,成為眾多地下錢莊的一員。
粗線條的經營模式
從地下錢莊誕生之日起至今已經30余年,目前大部分都分布在沿海經濟發達的省份,由于地理環境和市場需求的不同,地下錢莊在各地的表現形態不盡相同,但是作為地下錢莊誕生地的溫州,一直保留著傳統的模式。
不過,溫州地下錢莊并非只是單純的一類,可以細分為黑色和灰色兩大類。
黑色地下錢莊單純以追求高利息回報為目的,這類錢莊通常向放貸人提出的利息相當高,最低額往往以200%的月息為起點,有資料可查的最高額可以到達600%,而借貸人的目的則更為簡單——投機,主要涉及投資股票、賭博和販毒上,在這種情況下,放貸人和錢莊承擔的風險是最大的,最嚴重的情況莫過于血本無歸,但是這類錢莊往往擁有黑社會背景,自然容易滋生嚴重的犯罪事件。但它并不是溫州地下錢莊的主流,其借貸量不會超過溫州地下借貸總額的5%。
灰色地下錢莊是相對與黑色地下錢莊而言,主要是為了滿足溫州地區日常生活和正常企業經營活動而提供短期資金支持,賺取利率差價,錢莊給予放貸人的利率一般都會高出銀行的10倍左右,借貸人的目的多是啟動創業計劃或者擴大企業規模,一般都是當地的中小企業的老板。
和黑色地下錢莊相比,灰色地下錢莊才是溫州地下錢莊的主流形式,數量過萬,基本占據了溫州地下錢莊借貸總額的95%以上。
“可以說沒有地下錢莊這樣的民間借貸業務,就沒有溫州民營經濟的今天。”周德文認為溫州地下錢莊就是為溫州的民營經濟而誕生的,有人甚至估計,溫州地區30多萬的民營企業,其啟動發展資金的60%以上來自當地的地下錢莊。
溫州人熱衷創業,不甘于為別人打工,往往自己開辦工廠,從小做起,但無論是小額的啟動資金,還是做大企業的擴張資金,往往都是企業主最棘手的問題,在國有銀行和信用社諸多苛刻條款的限制下,他們往往都會把目光投向地下錢莊。
而地下錢莊的資金并非是自身的,多來自當地民眾的積蓄,相比起銀行,他們更愿意把錢放在地下錢莊里,因為所獲得的利息是國有銀行遠遠不能相比的。“地下錢莊的借貸利息一般都很高,年息可以達到30%—40%,短期的月息甚至能達到50%—120%,一般都維持在15%左右。”一位地下錢莊從業者還告訴記者,“溫州地區只要家里有閑錢的,幾乎人人都會向地下錢莊放貸。”
一邊是數量眾多且急需資金的民間中小企業,一邊是想通過放貸得到高額利息回報的放貸人,地下錢莊自然成為了兩者之間最合適的中介人,這三者關系清晰明了,各有所需,構建的模式也就長盛不衰。
在這個經營模式中,放貸人首先會向地下錢莊提出自己理想的利息要求,這個過程叫“議價”,一般的月息能達到20%或30%,更高的很難出現。
在吸存資金結束后,地下錢莊會和借款的企業主進行第二輪的議價,這個過程對地下錢莊就相當重要了,往往通過地下錢莊放出去的貸款,基本月利息以50%為起點,更有甚者能達到100%,地下錢莊的盈利空間就是原始放貸方和借貸方的利息差額。
部分地下錢莊為了最大程度上吸存資金,也會向放貸人提出非常高額的利息回報,能達到月息40%—200%,在溫州的樂清地區,甚至爆出了600%的月息,而實際上這就是非法集資,當然其中的風險也比正常利息回報的要大得多。
地上VS地下
幾乎從一開始,溫州地方政府就對這種日趨成勢的錢莊奉行了默許的“無為而治”的態度。
自1984年第一家私人錢莊誕生到2011年錢莊數量過萬,國家頒布了很多相關法規,錢莊也數度沉浮在地上和地下之間,而目前溫州地區公開掛牌從事金融活動的民間機構多被稱為擔保公司,也就是當地普遍認為的“地上錢莊”。
溫州的擔保公司起步于2001年,根據相關數據統計,截止到2008年11月初,溫州全市注冊的各類擔保機構約250家,總注冊資本40億元,在2001年至2008年間,這些擔保公司累計為中小企業提供融資擔保約80億元,但其中拿到國家經貿委頒布的經營許可證,列入溫州市經貿委調查備案的還不到40家。
被普遍認為是地上錢莊的擔保公司,和地下錢莊相比,借貸方并沒有改變,都是當地的中小企業,但是資金的來源卻發生了顯著的變化,“我們合作的伙伴都是國有銀行,工商和建設銀行要求比較高,真正有過實質業務關系的銀行有招商、廣東發展和浦發銀行等等。”王湘信是溫州當地一家擔保公司的董事長,其資金均來源于當地的國有銀行。
“擔保公司其實就是國有銀行和借貸人之間的中介公司,能為那些條件并不嚴格符合國有銀行貸款規定的借貸人提供方便,從而使他們能從國有銀行拿到貸款,因為我們的運作相比國有銀行要靈活的多。”王湘信認為錢莊的地上和地下之分,主要判斷依據就是資金的來源。
雖然溫州當地很多擔保公司的運作方式不一樣,但它們都有一個同樣的基本準則:在銀行貸款的基礎上做擔保,能夠接受銀行不能接受的擔保物。
例如某一企業向銀行提供了價值1000萬的擔保,但是銀行依照有關規定,只能向該企業放貸800萬,如果這家企業把銀行貸款和擔保物提供給擔保公司,在擔保公司的運作下,銀行往往會把剩余的200萬貸給企業。
擔保公司的盈利空間也在利息差額上,假如企業從銀行直接貸款需要10%的月息,那么通過擔保公司運作,貸出全額資金往往需要支付12%—12.5%的月息,擔保公司的正是賺取這多出的2%—2.5%的月息。
銀行之所以信任擔保公司,完全是它有一個安全的保障。擔保公司的最低注冊資金是6000萬,一旦開始和銀行合作運營,它就必須在每個月的月尾將80%的注冊資金打入到銀行指定的賬戶內,不過這筆資金在其他任何時候都由擔保公司自行支配。
作為地上錢莊的擔保公司,雖然可以在陽光下運行,但是無論在數量,還是在資金流動規模上都不能同地下錢莊相比,當地一位擔保公司內部人士估計,溫州地區所有擔保公司的資金流量還不足地下錢莊資金流量的1%,“歸根結底的原因還是相差巨大的利息回報,我們只賺2%至2.5%的月息,地下錢莊最低額至少都是我們的10倍。”
操作方式多樣化
因為存在不可預見的金融風險,溫州地下錢莊的借貸方式也開始多樣化,除了借貸時間的變更外,地下錢莊甚至開始直接出資入股企業。
一般來講,地下錢莊由于自己規模和風險控制等原因,主要經營短期借貸,借貸的時間都會控制在半年以內,這樣利息也比較高,月息基本以50%為起點,但是借貸方無需任何抵押。
有些地下錢莊也會經營長期借貸,其實長期借貸的時間也不長,一般都是一年,月息自然比短期借貸的要低,最高額都會設定在50%,但是這其中會多一道手續,地下錢莊會首先從借款中扣除利息,例如借貸方需要借貸100萬,實際到手的只有80萬,其中20萬已經作為利息被地下錢莊扣除,借貸方到期還是要還款100萬。
除了傳統的借貸方式,溫州地下錢莊還出現了一種全新的形式,類似于創業投資。地下錢莊看中某一企業有良好的發展前景,便直接出資入股,雖然不會干預企業的運營,但是會派人參與財務管理,雙方約定一個地下錢莊具體退出該企業的時間,屆時由企業按價回收地下錢莊所持的股權。
而地下錢莊因為缺乏法律保護和有效監控,風險與生俱來,在經營過程中,風險的控制一直都是地下錢莊莊主的一大心病。
“永遠不能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這是眾多莊主奉行的降低風險最基本的準則,雖然放貸人、借貸人和地下錢莊三方都是溫州本地人,甚至是親戚朋友,但是對于借貸人將錢用于何處,放貸人和錢莊都不敢確切保證,為了維護錢莊的正常運轉,資金一定要分割成小塊,分別放貸。
“假如我的錢莊里有1億的本金,我會拆成5000萬、3000萬和2000萬來放貸,5000萬一定會以較低的利息投在回報比較穩定的項目上,3000萬會以較高的利息放在風險稍微大一點的項目,而2000萬以最高的利息投在風險最大回報也最高的項目上,在半年內如果能收回5000萬的那部分,即使剩余的被套牢,錢莊還是能正常運轉。”一位在溫州地下錢莊混跡多年的莊主認為割裂資金是風險控制最好的方法。
直存款則是另外一種規避風險的方式,所謂直存款,就是借款人雖符合銀行的放貸標準,但由于銀根緊縮,銀行的信貸額度已經用完而無法放貸。于是,借款人為該銀行吸收一定數額的存款就成為從這里貸款的前提,這時借款人只能求助于地下錢莊。
在這個過程中,地下錢莊首先會聯系“銀主”(有放貸需求的個人或企業),將約定資金存入指定銀行,銀行隨后按正常程序向借款人放貸。
往往地下錢莊的莊主會在細節上做足功夫:借款人向“銀主”交付3%-5%的前期貼息和一定額度的保證金,“銀主”在確認借款人借款銀行后,到其所在借款銀行開立賬戶, 匯入資金轉為定期存款。
這種操作方式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地下錢莊卻完成了對借貸人和放貸人之間的中介工作,一旦雙方發生糾紛,也可以全身而退。
資金鏈斷裂后的退路
溫州作為地下錢莊最為活躍的城市,但當地司法機關處理有關地下錢莊的案件卻是寥寥無幾,據溫州市檢察機關宣傳部門稱,該院在2011年上半年僅承辦了一例民間借貸案件,涉案數額不過千萬。
實際上溫州地下錢莊資金鏈斷的事件不在少數:2008年12月,溫州信歐鞋業有限公司董事長因負債2億元而外逃,其中高利貸達到1.2億元,這些高利貸的利息達到15%(月息);2009年12月溫州一家印刷包裝企業也是因借高利貸無法支付利息,公司董事長攜全家老少外逃。
可是溫州人很少用法律問題去解決這些問題,溫州黨校的諸葛雋教授認為“溫州人好面子,自尊心特別強”的特性導致了這種現象的存在。“溫州民營經濟發達,億萬富翁有很多,一般多好面子,甚至有些溫州人一輩子就為面子而活,那些還不起高利貸的人和地下錢莊莊主不甘心灰頭土臉地進監獄,就會外逃海外,并不單純為了躲債,而是試圖東山再起,有朝一日數倍奉還欠債,而很多債主都考慮到這點才沒有尋求用法律手段解決。”
“本地人絕對不會出來開出租的,他們認為司機的身份掉價,有些溫州人明明沒錢,還是要裝有錢,口袋里都會別上一包中華煙。” 溫州當地很多現象也的確佐證了她的觀點。
這些人外逃海外的目的地一般都是法國,溫州大概有8萬僑民長居巴黎,聚居地被外界稱為“溫州城”。在異國他鄉他們從最底層做起,幸運者身價倍增,榮歸故里;不幸者再無翻身之日,客死他鄉。
延伸閱讀
地下錢莊溫州規則
溫州是一個講究游戲規則的地方,每個領域都有著自己的一套行為準則,這套準則沒有書面文字版本,但一直被世代相傳,雖然地下錢莊一直被視為非法,但它依舊和溫州其他任何領域一樣,有著自己獨特的規則。
規則一:從業者都是本地人
在溫州,錢莊不分地上和地下,招聘從業人員的第一要求就是溫州戶籍,鄉鎮一級的錢莊甚至要求必須是該鎮的戶籍。
對此,一位地下錢莊的老板這樣:新招聘的人基本都會去做信貸員的工作,錢莊為了隨時掌握借貸人的運營狀況,就會要求他們長時間地和借貸人保持接觸,對借貸人的了解甚至細致到某天的晚餐吃了什么,溫州方言外人難以理解,只有本地人才可以最大程度地去了解對方的一切,有些信貸員和借貸人都是鄰居,只有這樣,才能將錢莊的貸款風險降到最低。
規則二:熟人生意
溫州人的人際網絡由族親、朋友和同鄉三者編織而成,當地很多人的往來只存在這三者中,生意都不例外。
地下錢莊多采用股份制的形式,開辦的地點多集中在鎮區,而放貸的對象也基本只是本地的中小企業,錢莊的勢力范圍一般都是周圍2公里而已,而且放貸時基本沒有任何抵押和擔保,全憑借貸人的個人信用,往往只有通過親戚和朋友的介紹,才能在錢莊貸款。
隨著對風險控制的加強,盡管是熟人,地下錢莊還是越來越看重借貸人的投資和還錢能力,現在通常都會簽訂一個止損協議,當投資回報低于某一水準時,地下錢莊便會馬上回收資金。
規則三:告密和失信者一律封殺
雖然地下錢莊一直在溫州當地政府的默許下存在,但還是被視為非法,對于向更高級別的公安機關或金融機構主動舉報地下錢莊的事情,溫州人持著“具體問題具體處理”的態度。
溫州當地很多人資金都來源于地下錢莊,甚至對某些企業來說這些資金是救命稻草,他們對地下錢莊還是相當認可的,如果某一地下錢莊在資金運轉正常的情況下遭到舉報查封,那么舉報人由此可能遭到當地人的集體孤立,甚至會出現周圍沒有一個人跟你說話的局面;但如果該地下錢莊資金鏈斷裂,放貸人追不回自己的資金時,便可以向公安或者法院告發,尋求法律手段解決。
不按時向地下錢莊還貸,是溫州當地中小企業的大忌,失信被溫州人視為很嚴重的事情,雖然地下錢莊沒有像國有銀行一樣聯網,但民間傳播的力量足以讓失信的企業在溫州任何一家地下錢莊都借貸不到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