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愛

　　 沒有了愛，有錢也是很好的。我用了足足10年的光陰才懂得了這個道理……
　　
　　我給前夫打電話：“孩子上初中了，我想買輛車。從幼兒園到小學我騎車帶了他8年，現在他長大了，我實在帶不動了。但我的工資你也知道，你看看你是出買車的錢還是每月給我們拿養車費呢？另外，孩子上了初中，各種費用都增加了，你每月500元撫養費不大夠了，你看你是不是應該加錢？”
　　電話那邊，他有一分鐘無語，大概是錯愕吧？隨即我便聽到了他嘲諷的語氣：“你怎么變成這樣了，一開口就是錢錢的，你什么時候成了一個愛錢的俗氣女人了？！”
　　我微笑道：“因為我終于想明白了，既然已經沒有人可以愛了，我干嗎還不愛錢？你別說那些沒用的話，這錢你給不給吧？”
　　這是離婚10年來，我第一次跟他開口要錢，并且要得如此直接坦白，如此理直氣壯。
　　為什么不呢？沒有了愛，有錢也是很好的。我用了足足10年的光陰才懂得了這個道理。
　　是的，我曾經是那樣一個驕傲而自尊的女子。我什么時候變成愛錢的女人了？
　　往事如煙，俱是滄桑了。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在一家效益很差的國營軍工大廠工作。那時他掙的比我還少。工資低也就罷了，偏偏家還在外地農村，家里的條件可想而知，更談不上有錢有房子了。
　　可是，我還是愛上了。
　　雖然不過是循著最尋常的相親渠道認識，然而我們一見傾心，仿佛彼此是對方尋找等待了很久的人，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讓我一生難忘。
　　我是生長在城市的女孩，工作穩定，家境良好。知道了他的情況，幾乎所有的親人朋友都說你怎么能找這樣的人呢？沒有錢沒有房子不說，老人還不在身旁，將來有了孩子你得不到一點實際的幫助，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你將來一定會后悔的。
　　我那時候不以為然，是啊，我從來不是貪圖錢財的女孩，并且我毫不懷疑地相信，有了愛就會有一切。而且他那么有才華那么有能力，終有一天他會成功的。住在租來的狹小插間里，我毫無怨言地陪著他過清貧的生活，對他遠方的父母親人也是竭盡所能給予物質上的資助。
　　結婚兩年，我們有了孩子，經濟壓力也隨之越來越大。他離開了原來的單位，來到一家私營公司打工，經常加班工作，非常辛苦，但收入不錯。看著一天一天增加的存款數，我們滿懷歡喜地列出了很多向往的物品清單，憧憬著未來觸手可及的幸福。
　　然后他被公司派往上海，一去兩年。我獨自工作帶孩子，真是辛苦異常。兩年中他的工資是成倍成倍地漲，可再回來，人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人。承接著他吹毛求疵的目光言語，聽著他毫不避諱的曖昧電話，我惶然發現一切都改變了。為了孩子，我忍了又忍，想也許分離久了，感情疏離，慢慢就會好的。然而，無論是天真可愛的孩子，還是我們曾經深厚的感情，到底還是擋不住他離去的心。
　　終于還是離婚了。他再一次遠走上海，追尋他的情人去了。
　　婚姻都沒了，還要這錢何用？擦干眼淚，在他面前，我那樣的驕傲。我想自己是有文化有骨氣的女子，縱然沒有了愛，還有尊嚴，怎么能低眉跟他要錢？
　　我不顧親友的反對執意要了孩子，對撫養費也沒提一分要求，只說隨你的意吧，沒有你我一樣可以給孩子一個溫暖的家。他每月給孩子不過區區幾百元，我也不爭，只想用自己的辛苦努力盡可能地多掙每一分錢，節省每一分錢。孩子我不愿也不忍心委屈，那么可以委屈的只有自己了。10年中，我沒有為自己買過一件超過200元的衣服。好不容易貸款買了房子，母子有了舒展豁朗的空間，我覺得已是無比滿足幸福了，可轉眼卻看到周圍的同事朋友都已開上了車，而我，就是再怎么努力也沒有能力買車了。
　　大家都勸我跟前夫要錢，多要錢，不要白不要，那也是他的兒子，他千里相隔，不能盡一點父親的責任，多出點錢總是應該的。
　　可我，怎么能開口跟他要錢呢，那不成了俗氣的女人嗎？我是知性女子，生命可以卑微，心靈永遠高貴啊。
　　暑假里，他邀請長大的孩子去他的城市玩。我縱然百般不舍，到底父子親情割不斷，看著孩子無限向往的神情，怎忍拒絕？
　　孩子歸來，信口跟我說道，爸爸每月收入過萬元，和阿姨有了一個3歲的女兒，香車華宅，錦衣玉食，那生活真是不一樣啊！郁悶的情緒就在那一瞬間升騰，我忍不住問孩子：“爸爸家的生活條件那樣好，你愿意離開媽媽去那邊嗎？”孩子立刻搖頭：“不，我要跟媽媽在一起！”我摟過懂事的孩子，眼中已是淚光盈盈，低聲說：“媽媽也要讓你過上更優裕的生活。”
　　自己為什么要如此隱忍？我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他已經不能給孩子一份完整的父愛了，他有這個條件，有這個能力，理應給孩子更多的物質補償。跟他要錢，與尊嚴無關，也與驕傲無關。
　　我終于拿起了電話，毫不客氣地開口要錢。
　　電話那頭的他依舊在喋喋不休：“撫養費不是按時給你了嗎？你怎么還不知足呢？錢錢錢，你怎么只知道錢呢？你就不能說點別的了？”
　　我淡淡道：“我跟你還能說什么？說曾經的愛情往事？還是談孩子的生活成長？如果有情有愛，如果你可以為孩子提供方便的生活，我自然不在乎你的錢。可是，愛沒了，情散了，你又千里相隔，除了錢，你還有什么可以提供給孩子的？你的女兒可以享受出入有車的舒適生活，你的兒子，已經失去了父親的隨時呵護，在冬天異常漫長寒冷的北方，也要和我們當年一樣每天早早起床去擠公共汽車？難道你就忍心你同樣的孩子不同的待遇？”
　　“不僅如此，你給的撫養費已經不適應孩子的生活了，你得加；另外，還有我獨自撫育孩子，生活成長教育，樣樣辛苦，不僅承擔著母親的角色，也替你承擔了父親的責任，你得給我辛苦費。”
　　“你好意思說要辛苦費？難道你不是孩子的媽媽嗎？”他的聲音提高，一副準備吵架的樣子。
　　我不急不怒，依舊微笑：“我自然是孩子的媽媽，可你也是孩子的爸爸啊。我付出了我理應付出的一切，你呢？除了錢還能付出什么？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孩子接過去撫養啊，我不反對。我做母親撫養了孩子12年，那是最艱難最辛苦的12年。你做父親的再撫養幾年也不過分吧？孩子已經長大了，交給他的親生父親，我完全放心。”
　　頓時，他沉默了。我早看透了他，他怎么能同意？他新建的三口之家已然美滿，兒子偶爾去小住還可以，若是長時間生活，豈堪相向？
　　買車錢很快打到了我的銀行卡上，每月的撫養費也按照我提的要求如數寄來。第一次拿到這么多不勞而獲的錢，真奇怪，我并未感覺到尊嚴落盡的自愧，看著那些足以改變我們母子生活的數額，反而覺得踏實而快樂。
　　我和兒子去車行，挑了一款深藍色的馬自達。看著我坐上駕駛座的時候，單純的孩子歡欣雀躍。
　　冬天來了，可寒風冰雪再也侵擾不了我們了。我開著車駛過我們曾經無數次走過的熟悉道路，想著自己騎車帶孩子在三九天汗透衣衫的情形，不禁升起無限感慨：為什么給自己設置心障？女人愛錢，實在與尊嚴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