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人眼里,他是幸運的“官二代”,然而,畢業于“二本”院校的他,并不愿意靠父母的關系去找工作。在母親的支持下,他自制求職材料,四處應聘,卻屢聘屢敗。面對兒子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父親想出了“名片應聘法”。這個法子果然管用,他立刻得到了自己喜歡的工作。然而,噩夢就此開始……
“出身貧寒”的兒子屢戰屢敗
找工作之前,耿維生從來沒有這么糾結過。爸爸耿文安在銀行任要職,媽媽譚琳也是市政府計劃部門有實權的處長,作為家中獨子,耿維生從來沒有被人低看。
可是在自己即將面臨就業這個關口,一切都顯得不平靜。原因只有一個,他是個二本生,出身“貧寒”。父親憑自己的經驗和經歷一直認為經營人際關系網比才能更重要,希望能在找工作這件事上幫孩子一把。而母親卻認為靠關系始終不是長久之計,希望兒子能夠憑自己的本事找工作。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爭吵就在所難免。
雖然讀的只是二本大學,可耿維生卻一直有理想有抱負,4年大學讀得很用心,自信有本事找到理想的工作。他的想法與母親合拍,和母親深談后開始邊寫畢業論文邊找工作。
2009年3月底,耿維生第一次拿著自己精心準備的求職材料去一家大型國企應聘。負責招聘的職員看了一眼他的簡歷就冷冷地說:“我們不招二本生!”
對方直白的拒絕,猶如當頭一棒,耿維生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他不甘心,于是闖進了人事處長的辦公室,希望對方能給自己一個筆試的機會。這位人事處長面無表情地說:“你可能很有本事,可我們的企業有硬性規定,至少要重點本科以上學歷……”
首戰失利,耿維生躍躍欲試的心受到沉重打擊,他垂頭喪氣地回到家。耿文安一見兒子的模樣就知道結果了,他說:“兒子,實在不行,爸爸幫你。”耿維生拒絕了:“我可不想讓別人說我是靠老子才有口飯吃的。”
碰了釘子的耿文安只好找妻子嘮叨:“現在名牌大學的畢業生都不好找工作,就憑咱兒子的二本文憑,就算勉強找到工作,一個人拼死拼活有多少機會成就事業?放著我倆現成的資源不利用,逼兒子去應聘,你這個當媽的根本就不疼兒子……”
譚琳特別厭惡丈夫的話,她皺著眉頭說:“我比你更心疼更愛兒子,可是現成的教訓就在眼前,你我身邊靠關系進來的人還少嗎?有幾個能珍惜機遇、積極上進的?我決不希望兒子重蹈覆轍,他一定要靠自己的本事找到可心的工作。”
在母親的鼓勵下,耿維生很快又去一家大型私企應聘。這次,負責招聘的人對他倒是很客氣,可是,最后依舊沒給他二面的機會。他一次又一次地應聘,兩個月的時間應聘了19次,結果卻均以失敗告終。
“父母名片”助求職成功
殘酷的現實就擺在眼前,或許依靠父母的幫助找到工作然后自己再干出點成績來,別人就不會把自己當成無用的“官二代”了。他接受了父親的建議,拿著父母的名片去應聘。
2009年7月中旬,耿維生去一家大型國有化工集團公司應聘,把自己的應聘材料遞上去的同時遞上了父母的名片。招聘人員不敢怠慢,馬上把他領進人事總管的辦公室。耿維生又適時地遞上了和父母的合影。人事總管一看他的“秘密武器”,倨傲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極盡溫和甚至有些謙卑,親自給他倒了水,又熱情地剝了一個桔子,遞到他手上。他干脆沒和耿維生談招聘的事,而是頗有興致地詳細詢問了他父母的情況。
3天后,耿維生接到人事總管電話,對方熱情地告訴他,筆試和面試對于他來說都是走過場,他已被錄取了;并請他原諒,因為人事總管得派人了解,現在拿著官員名片冒充官員親戚的騙子很多……耿維生這才明白,他以為是父親發明的“名片應聘法”,其實已經通用了。
成功找到工作,母親沉默不語,父親異常高興:“這招靈吧?我沒求人沒走后門兒子的工作就成了,總不能說我兒子拿著我的名片算我違紀吧。”
聽父親這樣說,耿維生沒有一絲高興,內心涌起了陣陣悲涼。他到底還是得靠背景找工作。不過耿維生暗下決心,以后要靠實力贏得尊重。
2009年7月16日,這是耿維生第一天上班的日子。本來,他以為自己一定是從最基層做起,沒想到人事總管竟宣布讓他做總經理助理,這樣的職務,至少應該10年才爬得上去。經理讓他暫時負責銀行貸款、新項目審批和對外公關工作,先熟悉情況有具體工作再通知他。
第二天耿維生才搞清楚,所謂他負責的工作,都已有專門的副總經理負責,實際上他這個總經理助理是無事可做。
2009年8月上旬,耿維生終于迎來了他工作后的第一項任務。總經理帶著耿維生和財會處長等人前往一家國有銀行談業務。總經理向這家銀行負責貸款審批的處長介紹:“這位是我們集團公司總經理助理耿維生,是某銀行耿文安處長和市政府譚琳處長的公子,請多關照!”
銀行的處長馬上熱情地握住耿維生的手:“我和你父母都很熟,有什么事直接來找我,改日還想請他們一起吃個飯。”耿維生此刻才明白,自己儼然成了公司的一張名片。
一天,耿維生聽到兩個同事在議論他:“憑老子的頭銜進來的,沒什么本事,聾子的耳朵——擺設。”耿維生羞得無地自容。這時,耿維生后悔求職時沒聽母親的勸告,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先忍一忍再說。
不甘做“花瓶”,不斷逃離后坍塌了青春人生
整整半個月,耿維生仍是沒有工作可做,可卻拿著2萬元的月薪。他心里糾結著,這豐厚的薪水此刻在他眼里就是巨大的嘲諷。
在母親的建議下,耿維生找到總經理,開門見山地表達了想法:“我只想從普通員工做起,讓我去計劃管理處或者材料供應處、銷售處,哪個處都行。”
總經理微笑著告訴他:“你在集團里是特殊人才,去任何一個處都是大材小用,現在的位置是最合適的……”耿維生徹底絕望了,他明白了,在這里,他只能是耿文安和譚琳的兒子。也就是說,公司遇到他的父母關系能起到作用時就讓他出面,其它的一切與他無關。他成為了大家所說的“花瓶”。當天中午,耿維生就遞交了辭職報告。
此時,滿心失落的耿維生,接受母親的建議,一起制定求職方案。一個月的時間他參加了11次應聘,在被拒絕了多次后,一家只有百余人的五金材料公司終于錄用了他,職務是秘書兼內勤,月薪1100元。
在這家公司,沒人知道耿維生父母都是“當官的”,老板滿口粗話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可耿維生挺開心的,憑真本事自己也能找到工作。可是這份工作干了不到4天,耿維生就辭職了。原來他給老板沏錯了茶,老板把茶杯摔在他的腳下。他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對老板說:“我是你秘書,不是傭人!”甩手辭職了。
此時的耿維生仿佛陷入了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怪圈,在父親的游說下,2009年底,他又開始拿著父母的名片應聘,幾個月內應聘成功了十幾次,可每次他的工作都是一些虛職。跟著領導四處應酬,每一次會面父母的職務頭銜都要被濃墨重彩地介紹一番,耿維生有時候覺得這近乎是一種侮辱。
無聊的工作讓他不停地逃離,單位換了一家又一家,可是每一家都大同小異。他開始夜夜失眠,眼前出現的都是那些人事總管和總經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叵測嘴臉。慢慢地,他竟有些害怕見人了。
最后一份工作是2010年7月,他成功地應聘到一家集房地產、家具生產和擁有大型酒店的集團公司的人力資源管理部。這一回完全是靠他自己,這份月薪1500元的人力資源助理工作,讓耿維生歡呼雀躍。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好,一步步向上升,若干年后一定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可是,半個月后,上頭不知怎么的知道了人力資源部新來的科員竟然是公司“公關對象”的公子,耿維生被調到新項目籌建辦公室任副主任,整天陪著副總經理跑項目審批等,他的身份又是“耿文安譚琳的兒子”了。
耿維生要求調回人力資源管理部,可被總經理拒絕了。一個陽剛雄健的小伙子卻被罩上了花瓶的帽子,耿維生郁悶至極,仿佛陷進了黑漆漆的泥潭,他苦苦地掙扎著,卻無濟于事。一個午夜,萬念俱灰的他拿起水果刀向自己的手腕割去。幸好被母親發現及時,耿維生才揀了一條性命。他拒絕看心理醫生,也拒絕見人,一個人躲在房間里不出來……
2011年1月初,耿維生終于被送進了沈陽精神衛生中心接受治療,他被確診患有嚴重的抑郁癥。此時,譚琳已決定和丈夫離婚,因為他害慘了兒子。她對丈夫的頑固不化非常氣憤:“如果沒有他的名片應聘策略,兒子會安心找工作的,就是找到一般的工作,他也會努力奮斗,慢慢從底層沖殺出來,許多有成就的人都是這樣走出來的。他的做法,動搖了兒子自我奮斗的信心。而兒子又是有事業夢想有雄心壯志的青年,他不肯像許多官員兒女那樣成為花瓶。這樣,才造成兒子今天的悲劇……”
一個原本上進的青年,如今成了心理疾病患者,一個原本和睦的家庭,也面臨著解體……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