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汽車時髦 玩飛機斗勇 (上)

　　以我一直生活在北京50多年，從來沒連續出門到外地超過50天的經歷，遇到了大大小小無數的“熱”，幾乎都具有中國特色和可申報非物質遺產。遠的不提，文革前1965年左右興學雷鋒熱，艱苦樸素蔚為風尚。我哥在東城男五中讀書，當時算是個不錯的學校，一次家里讓他穿條新褲子去上學，他死活不愿意，怕招同學恥笑。當時最興穿帶補丁的衣服，家境好的還興當眾吃窩頭，背地里吃饅頭，那也是一種時尚。這種風氣要是能延續到現在可多好呀。其后是：穿軍裝熱（血統）、騎大鏈套（象征有檔次）轉鈴（狂給我讓道）鋼絲鎖（能打人）的自行車熱、毛主席紀念章熱、走后門當兵熱、回城上大學進工廠熱、放錄音跳交誼舞熱、買大衣柜組合柜熱、彩電冰箱熱、出國留學熱、下海經商開公司熱、買房子熱、養狗熱，現在終于到了汽車熱：君不見，不管有用沒用，錢多錢少，上班遠近，是人都考個本子開個車，大街小巷停滿了，街上也開不動了，還有幾十萬人在搖號呢。沒轍，講究點兒的女的不愿擠公交，男的沒車女的又看不上。在當下的汽車熱大潮中，女的比男的還積極。
　　汽車極具炫富功能，遠的不提，今年10月在山東臨沂羅莊區的一個村里召開的“第11屆全國村長論壇”會場，奔馳、寶馬都算“拿不出手”的賴車，單勞斯萊斯也差點兒，還得加個類似6666、888、999這樣的牛牌照，才算上檔次。西方人評論說，豪車以及名牌手袋之類的東西最符合東方人炫富的心理，東方人講究客場（衣著打扮）優勢，西方人講究主場優勢（布置家），但家里漂亮沒用，沒人知道，開個豪車，拿個好包是人都看得見，不僅風光無限，面子還賺得十足。我想，跟美國比（中國人愛拿世界一流強國做參照值）如今都熱遍了，游艇中國沒戲，地表水海岸線都污染了，游個臟水實在沒什么意思，只剩下飛機這東西還沒輪上，今后要來個飛機熱，看你俊男靚女敢不敢往天上飛。
　　最近看到幾張美國飛機倒霉的照片，其中P-51“野馬”在表演時墜毀扎入人群的照片最震撼。這次事件造成12人當場死亡，75人受傷。美國內華達州地廣人稀，搞個1000人聚在一起的事都不容易，一下子死了12個，算是大事了。還有就是今年8月6日，美國的奇努克直升機在阿富汗被塔利班打下墜毀，導致17名身手不凡、武裝到牙齒的海豹突擊隊隊員喪命的事件。當時，這架飛機離地面只有46米。整個事件他們沒朝敵人放一槍。這要在地面上，論戰斗力，塔利班之類的地方武裝絕不是個兒，但一上了天，身手全無，全靠飛機，掉下來照樣玩兒完。由此可見，甭管是什么樣的飛機，只要在天上飛，危險就隨時存在。說到玩飛機，還是老飛機，其風險之大，遠不是汽車火車游艇之類的地面交通工具所能比的，前者出了事可以停下來，飛機這玩意兒一旦出事，多高摔下來都難活命。飛機本身也是個嬌貴東西，老用不成，老在地面上停著更不成，一般15天就要動一動，否則有些部件很快就會生銹。美國花大價錢（差不多2億美元一架）造了187架F-22隱形戰斗機，一仗沒打先摔了兩架，不敢飛了，奧巴馬是個外行，下了禁飛令，一停就是半年，最后空軍告急說飛機已有銹跡，飛行員由于老不飛手也生了，奧巴馬9月又下令恢復飛行。后來由于飛行過程中座艙缺氧問題沒有解決，又讓停飛，10月底又恢復了。美國是當今世界唯一的空中優勢大國，都這樣心虛，可見飛機這東西玩不起。不過天下什么事再危險也有人敢于鋌而走險，鷹擊長空，怒海爭鋒，敢于在天上海里冒險舍命的人大有人在。美國的老飛機發燒友就曾想把一架遺棄在冰島荒原上達40年之久的B-29轟炸機開回本土，由此而演繹了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令我感懷萬千。
　　美國波音公司制造的B-29重型轟炸機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末美國空軍的王牌機種，它最初的設計理念是，能以遠程距離攻擊日本本土，把日本炸個底朝天。當B-29生產出來以后，歐洲的戰事已接近尾聲，它只在太平洋戰場上才發揮出巨大威力，日本人一聽到它的名字就聞風喪膽。第二個對它感到恐懼的還有前蘇聯，當時蘇聯的軍事工業只能制造出粗糙耐用的T-34坦克和航距極短載彈量不多的雅克式飛機。后來蘇聯以不光彩的手法（扣留不還）搞到了幾架B-29飛機，蘇聯的軍工專家在對該種飛機進行全面解剖后，發現即便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有至少30％的部分無法仿造，單說他們自己蒙飛機的鋁皮，同等覆蓋面和達到其強度要求，要比美國的重將近一倍。斯大林為此極為惱火，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造出比B-29還要先進的遠程重型轟炸機，到頭來，蘇聯的山寨版B-29還沒有來得及真正投入使用，美國那邊又鼓搗出了B-52，氣得赫魯曉夫干著急。其實美國正版B-29的輝煌時期也極為短暫，自上個世紀50年代中期以后它就開始淡出人們的視線，雖然沒送廢品回收站，但進美國西部沙漠“飛機墳場”的下場不可避免。半個世紀以來，停在這里的B－29漸漸都被拆解完畢，進了熔煉爐，現在要想再找一架完整的幾乎是不可能的了。可是話又說回來，如果現在真的有一架完整的B-29，而且所有的部件基本還是“新”的，你敢把它飛起來嗎？這可不像P-51野馬單座飛機那樣簡單，上面乘員最低限度也要4個人，再把它一口氣飛上8000公里，聽上去簡直是天方夜譚。
　　美國的古董軍機愛好者一直夢想著讓一架B-29在其誕生的半個世紀之后重回藍天，達瑞爾·格林邁爾正是一個立志把這個理想變為現實的瘋子。汽車之類的地面交通工具在他的眼里統統都是小孩玩具，根本不值一玩，飛機還差不多。但單座小飛機他也玩膩了，這些年他一直琢磨搞一架B-29或B-52這樣的飛機玩玩，起碼也是一架輕型轟炸機。為此他在世界各地拼命搜尋那些保存尚且完好的破舊軍機，并力爭使它們重上藍天，哪怕是只飛10分鐘也行。新千年即將到來之時，他得到了一個令他熱血沸騰的大好消息，那是有人向他透露，在格陵蘭北極圈內950英里的冰原上，遺棄著一架看上去大致完好的B-29轟炸機，它是半個世紀前被美國空軍遺棄在那里的一只“再也飛不起來的巨鳥”。當時的機組人員現在有幾個還活著，他們始終沒有忘記當年他們棄機逃生的一幕。當時飛機的油路出了問題，導致發動機停轉，機組人員不得不選擇在冰原上迫降，降落時飛機只輕微受到了一些損傷。由于格陵蘭終年冰天雪地，氣候干燥，再加上此地人煙稀少，飛機沒有被人為破壞，可以肯定這架飛機在經歷了半個世紀后還不至于七零八落，百孔千瘡。得到這個消息后，格林邁爾立即飛赴格陵蘭實地考察。當他懷著忐忑的心情進入駕駛艙的時候，竟被“出人意料的完好”驚呆了。顯然，這架飛機當時迫降得非常成功，只受到了輕微的碰撞。機頭的玻璃雖已破碎不堪，但駕駛艙內的設備基本完好無損，盡管經過漫長歲月的侵蝕，可在終年寒冷干燥且通風的環境里，就像把一塊巧克力放進了冰箱冷藏室，延緩了它變質的速度。但老玩兒家格林邁爾非常清楚：飛機不是巧克力，在“冰箱”里躺了50年后還能把它飛起來嗎？如果把它拆散了運回美國本土后再組裝起來，相信收留它的人也大有人在，但如果這樣，故事就算到此終結。不，我要把它開回美國去，那么這個故事僅僅剛是開始。干這等事，除了他和他的幾個鐵桿玩家外，敢說滿世界再找不出幾個人拿這個燙手山芋，畢竟是一架飛機，不是一輛汽車，而且還要在空中飛行將近8000公里的距離。稍有常識的人就知道，別說飛機，要是換成一輛48年沒有用過的自行車，誰敢騎著它出遠門？
　　為了創造這個奇跡，格林邁爾數度飛赴格陵蘭進行實地考察。當他第一次站在這架被命名為“吉鳥”的B-29飛機機翼下的時候，他強烈感覺到他的那個近乎天方夜譚的想法勝算的把握很大。根據空軍檔案記載，這架飛機是1947年由于油路故障在格陵蘭的冰原上迫降的。因為那里的地面比較硬，所以連飛機的起落架都完好無損，反之將會漸漸深陷土層中遭到損壞。不光機身沒有遭到嚴重的破壞，更令人驚奇的是，雖然經過漫長的半個世紀，飛機駕駛艙里面的儀器設備大多還可以將就著使用，許多儀表的指針仍能擺動。飛機里面有一些被丟棄的衣物，甚至還有許多現在仍能食用的軍用干糧。作為一個古董軍機迷，格林邁爾一伙已經在世界各地找到過不下50架形形色色的飛機，但B-29是他們唯一也是最渴望的一種，原先的那些小飛機跟這個大家伙比起來簡直就像是教練機。盡管困難萬千重，但在格林邁爾心中把B-29開回美國的想法已無法打消，簡而言之他中魔了。
　　“吉鳥”停的這個地方經常刮強勁的海風，常年氣溫在零攝氏度以下，最高氣溫也不過在5攝氏度左右，剛剛感覺不凍手。惡劣的氣候雖然為保存飛機提供了良好條件，卻給格林邁爾一伙人帶來困擾。從一開始探路到最終動手的兩年里，他們總是選擇在氣候最適宜的夏季來到這里，每次來都會留下很多東西，準備來年再用，反正等飛機修好后，一古腦兒裝上都可運回去。格陵蘭屬丹麥所有，要是落在西伯利亞就沒指望了。從地理上論這是一塊不折不扣的不毛之地，但從戰略位置上看它還有點價值。當年美蘇冷戰時期，美國曾想把這里同阿拉斯加一起構成向蘇聯北方包抄防御或進攻的前進基地。沒想到的是，因為B-29是倉促出籠的產物，根據最初的設計思路它只適合于在較溫暖的太平洋地區飛行，在嚴寒的氣候條件下，它的液壓和供油系統則會故障頻發，顯然這架“吉鳥”也沒能逃出這個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