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瓦辛格失色加州的背后

　　施瓦辛格在任時的意氣風發和離場時的黯然失色形成鮮明對比。CFP/圖
　　
　　對美國的政治領導人，有一個很重要的評價尺度，即看他離開崗位時，留下的事業是否比到來時要好。就這個標準而言，施瓦辛格的加州州長任期是不成功的。
　　從“鐵血戰士”到破產州長
　　施瓦辛格的支持率從當初的65%降至如今的23%，實在是始料未及的事情。多少聊以自慰的是，白宮中的奧巴馬也同樣體會著相似的“高臺跳水”的心跳感覺。
　　曾幾何時，施瓦辛格在民眾的擁戴下入主加州。這一方面得益于前任糟糕的執政，使民眾有了強烈的換將沖動，另一方面也得益于施瓦辛格的個人魅力。
　　施瓦辛格的當選，其實是別有意味的。美國是一個尋夢的國家，在許多民眾看來，施瓦辛格乃至奧巴馬的人生奇跡，就是對他們人生之路的昭示，從某種意義上說，選民是在為夢和奇跡投票，是在為自己的人生加油。但這種寄托以希望的選舉，也帶給勝選者巨大的壓力，高開高走可以，高開低走就很難被接受了。事實上，在施瓦辛格感受到巨大落差的同時，民眾也充滿了失望的情緒。
　　于是在施瓦辛格行將離去之際，人們不再有留戀之情，只有“不要回來”的希望。無論施瓦辛格怎樣抱怨大環境，都無法掩飾執政的虛弱：政府負債累累，留下了250億美元赤字，電力、用水相繼出現危機，教育改革沒有落實，作為堪稱世界第7大經濟體的加州，政府打白條更是成為了笑柄，這位明星州長也因“加州破產”屢次成為輿論焦點。
　　往遠處看，加州的財政危機起源于20世紀末產生的結構性赤字。金融危機的爆發，更是加劇了這種緊張形勢。在金融危機陰影的籠罩下，加州的支柱產業普遍陷入低迷，州財政收入大幅縮水。在很短時間內，政府收入就倒退到了10年前的水平，如果扣除通脹因素，甚至倒退到了上個世紀90年代。
　　反恐等公共安全問題也造成了開支上升。為了應對反恐的要求，加州增加了開支，而為了保持經濟低迷時期的社會穩定，地方上的投入也不在少數。奧巴馬的到來更是讓施瓦辛格政府雪上加霜。奧巴馬政府是一個愛花錢的政府，無論是經濟刺激計劃，還是全民醫改，都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加州的財政負擔。這也是在很多場合，施瓦辛格直言不諱地批評奧巴馬的原因所在。在施瓦辛格看來，好大喜功的奧巴馬，就是在給他的州政添亂。
　　事實上，加利福尼亞州的財政危機只是美國各級地方政府普遍面臨財政困境的一個縮影。由于受到稅收大幅下滑及金融危機后遺癥的影響，美國有數十個州的州政府及相當數量的地方政府，都面臨著幾十年來比較嚴重的預算短缺危機。
　　這其實也是中美關系動蕩的一個潛在根源。由于各州都有各種就業和產業發展的需求，當州政府和聯邦政府無能為力之際，許多利益集團就會積極進行游說，其結果，就是中美經貿關系的各個領域遭殃。
　　在加州高預算的背后，也隱含著地方政府浪費和開支不當的問題。歷史表明，像加州這樣的州和地方政府，在借錢時總是喜歡超過債務限額，往往也缺乏為償還公債做準備的意識，時常是未經批準就亂花錢，而卸任的官員更是經常留下大量債務給后任，賬目也總是混亂不堪。當初施瓦辛格抱怨前任的赤字問題，如今，也成了他的接任者對其耿耿于懷的地方。
　　郁悶的政治演出
　　加州民眾喜歡看施瓦辛格的電影演出，但實在是不喜歡看他的政治演出。相較而言，里根當年的政治演出就要成功許多。作為一種傳承關系，施瓦辛格當年能入主加州，在一定程度上要得益于前輩里根精彩的政治表現。
　　施瓦辛格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與里根有著太大的差距。作為從好萊塢走出的兩個奇跡，他們都曾擔任過加州州長之職，但與“空降”的施瓦辛格不同，里根為州長職位準備了很久，有過失敗，更有深刻的反思。
　　生活背景的不同，對兩個人的政治命運也有很大影響。與健美先生、超級影星、肯尼迪家族女婿等諸多光環圍繞的施瓦辛格相比，里根的人生之路要黯淡許多。在主政加州之前，里根經歷了離婚、失業等諸多人生挑戰，在這個過程中，他更多地體會到民間疾苦，對人性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也更能說到民眾心坎上。
　　患難見英雄。從世界角度看，太過順利的人，很難成為大政治家，許多時候，你看到的，和你親身體會的，有著很大的差別。也正是有了這種人生積淀，里根比很多政治家都更善于傾聽，也更能激發起民眾的激情與活力。
　　事實證明，里根也確實非常了解他的人民——當美國人洋溢著樂觀主義精神時，他們是最具有創造力的——而他的任務就是使美國人民重新找回自信，找回樂觀的心態。他給這個國家最大的“禮物”，是他帶著無數種可能性翱翔的感覺，相比之下，施瓦辛格的抱怨很多，他也始終無法帶給民眾信心和夢想。
　　更為本質的差別，還在于溝通力。作為杰出的政治領導人，里根以溝通見長，而施瓦辛格這方面就弱了很多。就像美國媒體評價的那樣，施瓦辛格給人留下了很獨立的印象，但這同時也意味著，他身上的個人英雄主義色彩更多一些，不像里根那樣，有著平民色彩。無怪乎有一個尖酸的評論家引用《終結者3》中的對白形容施瓦辛格：“我只是一個機器，我的程序無法使我理解你們人類那些復雜的感情。”
　　表演經歷顯然對兩人有著不同影響。作為一個好萊塢三流演員，并不成功的演藝生涯，使得里根沒有高高在上的姿態，反而特別能夠體諒他人，這在面臨滯脹的經濟困局時非常有益。反觀施瓦辛格，太過有名，也太過有錢，真的很難體會到老百姓的苦衷。施瓦辛格標榜環保，卻用耗油的悍馬車，甚至用私人飛機由洛杉磯豪宅飛往州長辦公室上班，這在面臨經濟困境的時期更加令人難以接受。
　　盛宴終有散盡時。與奧巴馬相似的是，施瓦辛格在當選時感受到高峰體驗，而民眾的追星熱潮也在那一刻開始退去。對于加州人來說，當年的大選恍如一場狂歡，狂歡之后，留下的是一地雞毛和數不清的尷尬和無奈。（作者為中國社科院美國所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