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敬業政府網站”的政治啟蒙

　　一個治理得越好的地方，越能夠產生公正和效率，也就越能給地方的社會經濟發展提供機制性保障。在網絡時代，政府網站作為一個地方以及地方政府的一張“名片”，可以方便地提供這一信息。它在某種意義上就代表了一個地方以及地方政府的形象，形式主義地對待這一形象是短視的。
　　
　　現代民主政治的一條規則是：依靠納稅人的錢所建立的東西，政府和百姓不僅應該追問它在正義上能不能得到辯護，還要追問它如何體現預設中的價值。
　　政府網站已存在多年，但到底它的作用何在？這個問題，在很多地方政府的頭腦里，由于對“網絡政治”并不敏感，因此還是一片模糊。
　　幸好，一個啟蒙的機會來了。在3月，全國的“兩會時間”里，一個毫不起眼的中西部貧困縣政府網站——陜西省合陽縣政府網站，極富沖擊力地引爆了公眾和“兩會”代表、委員們的關注，迅速躥紅。“最敬業政府網站”的評價，為這個縣樹立了良好的形象，積累了一定的政治、道德和名氣資本。
　　看似不起眼的政府網站，居然可以通過滿足百姓與政府有效溝通的先驗渴望而實現打造一個地方政府形象的目的。這不是奇跡，而是預示出了在既有體制下，地方政府通過“網絡政治”實現良好治理的一種模式。
　　政府網站是用來干什么的
　　“最敬業政府網站”被關注的原因是：在其“公眾互動”欄目，從2009年起，縣政府相關部門就對網民在這里反映的問題逐一回復，回復率基本保持在100%。他們不光把該馬上就辦的事都辦了，甚至對沒實際內容的“火星文”留言也耐心回復。
　　在一個政府和百姓有著良好互動渠道和機制平臺的社會里，“最敬業政府網站”的走紅是讓人奇怪的，甚至“最敬業”這種說法本身都不會存在，因為回復網民的問題是政府的政治義務，完全是分內事。它說明的只是政府盡到了自己的義務，而不是一種美德。
　　但是，這是在政府與百姓的互動并不算通暢的當下，是在很多政府網站徒具形式、甚至對網民不理不踩的環境下。通過尊重民意和不尊重民意的對比效應，合陽縣政府網站的存在就顯得尤為珍貴。
　　政府網站到底是用來干什么的？按照相關解釋，所謂政府網站，是一個“跨部門的、綜合的業務應用系統”。它意在“使公民、企業與政府工作人員都能快速便捷地接入所有相關政府部門的政務信息與業務應用，使合適的人能夠在恰當的時間獲得恰當的政府服務”。
　　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政府網站，在職能上是有不同的。中央政府的網站主要是中國政府形象的宣傳和展示，而地方政府則除了用來宣傳和展示地方政府及本地形象以外，主要是用來為老百姓辦事的，承擔著和老百姓溝通的職能。說穿了，它是百姓在現實中辦事遭到相關職能部門的推諉和應付時，另一個具有替代性色彩的表達訴求以及獲得政府服務的渠道。
　　然而，對于政府網站的這一職能定位，一些地方政府并沒有擔當意識。政府網站的設立，與中央政府大力推進政務公開，并以行政命令作出要求有關。到現在，幾乎各級政府，以及縣級以上的政府職能部門為趕“網絡時代”的時髦，都設立了網站，并且在投入上不惜血本。但是，這些用納稅人的高昂成本所架構起來的網上平臺，卻往往淪為地方政府的一個擺設，一個粗陋的“形象工程”。
　　與樓堂館所、廣場等“形象工程”不同的是，政府網站既不能給官員個人及部門帶來利益，也不能為當政者帶來顯見的政績，同時還要求地方政府放下身段更好地回應百姓的訴求，提供更好的公共服務。而這些，都要求打破既有體制下官僚主義的慣性。因此，即使僅僅是把政府網站打造成具有實質內容的“形象工程”，而不只是一個花架子，有些地方政府也缺乏足夠的動力和激勵。
　　有網友曾經考察了湖南一省各地方的政府網站，發現很多都存在著形形色色的問題，比如：網站的互動欄目成了擺設、信息公開的程度不夠、在線辦事的效率低下、發到意見箱的東西無音訊或根本發不進去、熱線電話打不通、網站長期不更新，等等。這完全可以看成是對當下大多數政府網站所存在問題的普遍性描述。也正因為有了這樣一個背景，才有了“最敬業政府網站”的誕生。
　　如何重新設計政府網站功能
　　實際上，政府網站大有文章可做。對于志在治理好一個地方的官員來說，借助網上平臺履行好自身對百姓的服務，既是對中央政府行政命令的深刻領會，也是一種自我挑戰。
　　在實際行政運作中，百姓面對的只是具體的政府職能部門。在缺乏嚴厲問責的情況下，各個職能部門不會感受到來自百姓的壓力，他們給消解自身責任提供了足夠的空間，因此完全可以對百姓的訴求拖延解決，相互踢皮球，或干脆不予理會——特別是在百姓的訴求與官員個人及政府部門的利益有沖突的時候。
　　然而，通過對政府網站為百姓服務功能的重新設計，可以最大限度地發揮它集中行政資源為百姓服務的功能。政府網站并不只是一個“信息中心”，而可以是“網上縣長辦公室”的性質，設置一個對各職能部門進行監管、由它“代辦”百姓的各類事宜、并要求各職能部門對它負責、由它再來對百姓負責的權力機構。這樣，等于通過和百姓在網絡上的互動，聯起手來給各職能部門的日常工作安上了一雙“眼睛”，使他們在問責的壓力下履行好自身的職責。
　　從“最敬業政府網站”對百姓的回復看，它顯示出一定的探索精神。對于百姓所反映的問題，它的服務流程是先督促各職能部門進行查實，從后者那兒獲取信息，然后在網上回復。在這個過程中，只要它不想失信于民，不想淪為對百姓的忽悠，就無法敷衍百姓。而這一點，從邏輯上說也要求各職能部門不能敷衍它。
　　但僅僅這樣還不夠。如果它不能對各職能部門形成約束，并要求它們對百姓所反映的任何問題都承擔解決的責任，就只具備“答疑解惑”的功能，而不能滿足百姓獲得實質性公共服務的需求。最理想的狀態是，它應該成為現實中為百姓提供公共服務的一種機制性補充，就像那種行政辦事中心一樣。
　　打造政府“名片”，實現雙贏
　　百姓在網上反映的問題，大多都與政府職能部門的不作為、百姓權益被侵害或疑被侵害有關。這一點，無論是在“最敬業政府網站”或其它政府網站里，都是一個普遍的現象。
　　也就是說，政府網站被百姓預設為一個值得信任、并且可以通過它而使問題得到解決的機制性平臺。假如他們的訴求能夠通過政府網站納入正常解決的程序，那么，他們就寧愿“上網”而不是“上訪”。
　　“上網”如果有效，就可以最大限度地節約百姓的維權成本，并消除維權的風險，這毫無疑問。
　　而對于地方政府來說，在維穩壓力較大的情況下，也可以通過在政府網站上滿足百姓維權的訴求，最大限度地降低維穩成本。而通過網上對百姓訴求的包容接納，以及良好的服務，既可以給民怨的發泄提供一條通道，同時也可以消除民怨的產生。在今天，這恰恰是政府網站所應該具有的一個功能。
　　政府網站本身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功能，那就是樹立良好的當地形象，為地方競爭以及各地政府官員政治資本的競爭獲取競爭優勢。
　　很多地方的經濟發展依賴于它的吸引力，包括基礎設施、政策優惠、資源分布、政府服務等諸多因素。但政府服務在吸引力的競爭上所占的比重正越來越大。一個治理得越好的地方，越能夠產生公正和效率，也就越能給地方的社會經濟發展提供機制性的保障。而在網絡時代，政府網站作為一個地方以及地方政府的一張“名片”，可以方便地提供這一信息。在傳播中，它也越能賦予一個地方政府以良性的資本。它在某種意義上就代表了一個地方以及地方政府的形象，形式主義地對待這一形象是短視的。
　　在這個“網絡問政”從一種政治時尚，慢慢演變成一種重構政府與百姓溝通的機制性渠道的時代，政府網站完全可以承擔以上的功能。或許，它還可以做得更多，問題在于，地方政府想不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