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換屆病

　　焦慮心理：保位爭位都折騰
　　“肥缺。”正值換屆期，川東某市的一名官員和記者談到該市的財政局長位置正空缺時不由得脫口而出。
　　財政局長素有“財神爺”的稱謂。自從前任財政局長在今年換屆時被提拔后，這個職位便被很多雙眼睛盯上了。據稱前幾年該市下屬某縣有人愿出50萬元買財政局長職位。在有些人眼里，市財政局長當然就是香餑餑了。
　　“據說已經有幾個人在組織部門掛上號了。”一名消息靈通的當地官場人士說。盡管當地組織部門三緘其口，但也難免走漏風聲，因為要找相關人士談話，要考察人選，要想保密是不可能的。這名官員說，這幾個人都有財經專業背景，其中有人曾擔任過市財政局的副局長。
　　據另一名諳熟當地官場的官員透露，為了挪位，這幾個人選都在暗中較勁，他們通過各種渠道把自己的信息傳遞到市委領導的耳朵里。這些渠道大致包括市委領導的秘書、司機、更上層人士以及市委領導的熟人朋友等。
　　四川一名縣委組織部的官員說，到了換屆時，官員們有各種想法，是可以理解的，誰不想“進步”呢？因為年齡、級別等的考慮，有的官員可能“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所以這些官員會產生焦慮心理。有的人為了避免自己吃虧，也被迫想方設法去打通“關節”。但如果采用不正當手段去競爭，就會撞到槍口上去。
　　四川南充市嘉陵區副區長、公安分局局長李強因向領導發感謝短信“表達訴求”，欲謀求“區委常委、政法委書記”一職，退一步保住現有職務也行，卻群發給了“中層干部”。李強目前已被免去副區長及公安分局局長職務。據分析人士指出，李強的“訴求”還不算獅子大開口，這種做法反映了他內心的焦慮：他所在的區位置較好，交通方便，估計害怕被交流到偏遠地區去。其實有他這樣焦慮心態的大有人在。
　　劉明（化名）是某貧困縣的一名副鄉長，他已經在這個鄉呆了10年，很想在這次換屆中挪動位置。他的愿望也不高，就是去縣里比較好的局里當個一般工作人員。但即便是這樣，競爭的人也很多。他暗中托熟人找到縣領導表達自己的意愿，自然請客送禮是少不了。焦急地等了幾天后，他得到回話：“到縣里有難度，但答應給你調整一個比較好的位置。”領導并沒有食言，在這次換屆中，他被調整到一個經濟相對發達、交通比較便利的鎮任副書記。事后，他得知一些經濟發達的鄉鎮里的一些副鎮長、副書記調到了縣里的機關工作。
　　在換屆中，一些人在忙著想辦法挪位，有的人則在想辦法保位。“當然想保住的位子自然是所謂的好位子，有‘油水’部門的位子。”一名官場人士說。
　　湖南省邵東縣副縣長舒自重在換屆時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并謀求“更大進步”，指使親戚用手機匿名大量發送誹謗他人的短信。內容主要指向被他認為是競爭對手的另一名副縣級干部。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舒自重被兩規調查。當地一名官場人士感慨說：“在換屆時，得焦慮病的人很多，官場比戰場還猛啊。”
　　
　　到站心理：唱歡歌不唱“戰歌”
　　“平穩過渡不惹事少批評，不樹敵；小心翼翼怕出事，工作干勁衰減了；順水推舟做好事，拉攏干部做交易”。有人總結出這樣的換屆病。
　　李繼（化名）是西部某中心城市郊縣的一名公務員，他在這個縣工作好幾年了。這個縣經濟比較發達，公務員的收入相對比其他區縣要高不少，不少外區縣的公務員都想調進來，但李繼所在局的局長一直卡住不進人。可在最近，李繼突然發現局里來了幾個新面孔，一問才知道他們是從臨縣新調來的。李繼很納悶，在閑聊中，有人告訴他：“這有什么奇怪的？要換屆了，你們局長如果不同意這些關系戶進來，他還想升官嗎？一般能調到你們局里的人都是和上邊關系好的人。他是在打‘人和’牌呢！”
　　李繼心中的疑慮剛退去，又發現了一個奇怪現象。最近一個月里，縣長就來局里兩次了，還和李繼握過手，而平時李繼是很難接觸到縣長的，更不用說和縣長握手了。李繼還在電視里看見縣長最近到不少單位頻頻視察，和大家“打成一片”。
　　在一次同學聚會時，李繼的同學“一語道破天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縣長很可能當你們的縣委書記。這是在提前打親民牌，唱歡歌呢。現在提拔官員要先搞測評和‘海推’，如果到時候測評‘海推’時，他的票數少了，提拔就沒希望了。如果這個縣長膽子再大一點，他還可能私下給一些局長們封官許愿呢。”
　　李繼一聯想，居然還發現了許多蛛絲馬跡。
　　在換屆啟動前，縣里的電視臺不斷播出這幾年當地的發展成績。縣委宣傳部新聞科的科長和李繼很熟悉，對李繼叫苦：“我們部長領了領導的指示，這段時間要加緊宣傳縣里方方面面的成就，還要請上一級的媒體來宣傳。”李繼發現，離本省很遠的南方一家媒體居然還刊發了一篇關于縣委書記的專訪。而最近，宣傳部新聞科卻清凈了很多，新聞科長也不叫苦了。李繼估計縣長書記的位子大局已定。
　　去年，縣里的招商引資抓得非常緊，每月公布招商的數字，而今年自換屆啟動后，不公布招商數字了。過去都在外面跑的招商局工作人員也多在辦公室里坐著。
　　李繼的同學說：“這是要走的人在守攤子呢，他這個時候也不會對手下提很多要求了，只求別出大事就行。因為新領導還沒確定，大家都在觀望。”
　　一個月后，李繼所在縣的縣委書記被提拔了，而縣長成了縣委書記。
　　在后來的一次同學聚會時，李繼的同學告訴他，這次換屆前，李繼所在縣的縣委書記出現在市里的次數很多，不僅到市領導那里頻頻匯報工作，還經常和市屬各局的負責人聯歡。
　　
　　猜忌心理：小道消息滿天飛
　　“你知道嗎？某某書記可能要上來當組織部部長，某某要轉任紀委書記……”在今年4月的一個周末，記者在成都附近一農家樂休閑時，聽見鄰座幾個像公務員的人在高談闊論，分析得頭頭是道。
　　在換屆前后，類似這樣的話題成為不少人尤其是公務員們議論的熱點，“民間組織部長”們不時傳出官員要調整的“內幕”消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讓人不知所措。
　　記者曾經想在換屆時聯系一些地市的組織部門了解換屆的進展情況，但不少地方的組織部門都給記者吃了個閉門羹，要么說忙沒時間接受采訪，要么干脆說在換屆敏感時期，不接受采訪。一些組織部門神秘莫測，以致坊間有“組織部長死三年不張嘴”的戲言。
　　主渠道信息不暢通，小道消息就會滿天飛。
　　記者在走訪中，不時聽到“某某要到什么位置”的傳言，但等官員的任命塵埃落定時，往往出乎人們意料。人們議論某市的一名局長要任市政協副主席，結果他當了市人大副主任。
　　“為什么在換屆時，小道消息那么多，除開主渠道消息不那么及時暢通外，還有人們好奇、猜忌、躁動的心理作祟，尤其是公務員們，或許是為了期待一個新的領導上臺后能給他們帶來新的希望吧。”一名官員說，“沒有透明就沒有公信力。如果各級組織部門把干部選拔每一道程序的信息及時向大眾公開，那么小道消息自然會煙消云散。”
　　
　　化解換屆病，各地有招數
　　“在換屆時，很多領導干部都面臨個人‘進退留轉’的考驗，在這個關鍵時刻，對于一些干部中‘升位子’、‘挪地方’等心態，應該實事求是地進行分析研判，并采取有效措施進行教育引導。”山西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朱先奇這樣認為。
　　為了化解換屆病，中央出臺了一些政策規定，各地創造了不少有效的招數。
　　“今年通川區的鄉鎮換屆工作做得很扎實，人心比較穩定，目前沒有一例關于換屆違紀的舉報。”四川省達州市通川區紀委副書記、監察局長陳定明告訴記者。
　　據他介紹，在換屆前，區委的主要領導和分管領導等親自找鄉鎮主要負責人、后備干部談話摸底，了解每個人關于自己前途的想法；鄉鎮主要負責人和班子成員、黨代表、人大代表、政協委員談心。全面公開干部的職數、干部選拔程序和標準。
　　通川區還發給干部們一張表，讓他們在表上填上自己“進退流轉”的意愿。
　　“這樣一來，政策透明了，大家大致明白了自己的位置，暗箱操作硬干傻事不行了。年紀大的干部主要想解決待遇、職級，年輕干部則想上級給自己壓擔子，更快進步。上級組織在通盤考慮的基礎上盡可能地滿足了干部們的意愿，以往換屆時出現的很多‘換屆病’今年極少出現。”通川區委組織部干部科科長唐毅說。
　　中國浦東干部學院劉靖北教授說，這次基層黨委換屆在信息公開上取得實質性突破，基本上把選人用人的政策和標準交給群眾，把選人用人的過程和方法亮給群眾，把選人用人的情況及時反饋給群眾。
　　“今年鄉鎮換屆，我們把工作做到前面去了。所以在換屆前來組織部找我們的人少了很多。”四川省眉山市東坡區委組織部干部股長李建告訴記者，“這叫‘開前門，堵后門’。通過和一些干部私下交談，他們對這次換屆過程感到很滿意。”
　　東坡區思蒙鎮人大主席50多歲了，在這個崗位上任職已經滿10年，按照規定必須交流。但由于家在當地，而且家中有病人，他就向區領導提出要求照顧。后來東坡區委研究決定把他調到緊挨思蒙鎮的一個鎮任人大主席。
　　四川達縣提前3個月宣傳換屆政策和紀律，縣級領導和鄉鎮干部談心后，根據他們的意愿統籌安排，集中解決職位調整。“因為平時如果要挪動一個位子，就要挪動一大串。而在換屆時，挪動大，鄉鎮和縣級機關的位子統一調整后，可以長時間保持穩定。”達縣縣委組織部干部科的周科長說，“由于提前謀劃，工作到位，換屆期間干部的思想狀態比較穩定，沒有以前換屆時那么浮躁。在換屆前如果有干部出現一些不好苗頭的，組織會及時和他談話。從反饋回來的情況看，社會反響比較好。”
　　“由于現在的換屆很透明，而且干部的價值觀在變化，競爭的能力更強了，選擇的空間也大了， 所以以前出現的那些‘換屆病’今年的確少多了。”達縣紀委宣教室的胡主任告訴記者。
　　為做好干部的心理疏導工作，湖南省寧鄉縣還設立了專門的“心理咨詢室”，組織部門也敞開大門，歡迎基層干部“上門交心”。該縣組織部部長袁精華說，換屆之年少數干部出現“飄、浮、躁”的心理可以理解。有的干部并非不知道違紀后果的嚴重，而是處于“似醒非醒”的狀態，這時組織部門在關鍵問題上和他談談心，點撥一下，“就像把燈芯撥一下，干部的心里一下就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