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學會說話

　　一
　　
　　前不久，參加了一次學校管理研討會，參會者均為中小學校長，幾位發言嘉賓更是教育圈中聲名顯赫的大牌校長。研討會舉辦方規定每人發言時間為30分鐘，多數嘉賓卻沒有控制好時間。雖有專門的工作人員負責提醒，有一位嘉賓還是超時達二十多分鐘，嚴重影響會議議程。舉辦方開始還不好意思強行制止，后來發現只是提醒效果甚微，只好硬著頭皮變動作暗示為言語明示，總算只是壓縮了就餐時間，沒有打“加時賽”。
　　研討會舉辦方原來的意圖是請校長們相互分享他們的故事，通過故事說明自己的管理理念與管理方法。雖然會前與發言嘉賓有過溝通，但從會場情況看，多數嘉賓并沒有理解舉辦方的意圖，依然像專題報告會那樣大講學校的發展歷程、輝煌成就和美好未來。有的嘉賓把原來三個小時的PPT內容在半個小時內講完，效果可想而知。
　　按規則辦事，這是現代社會一個基本的處世原則。教育中人，理當率先示范，因為這也是重要的教育內容之一。想不到，這些大牌校長中，除了個別嘉賓，竟然連發言不超過30分鐘這樣的一個簡單的規定都不能遵守，我這個教育中人實在忍不住要懷疑，這些校長是怎么管理學校，怎么對老師提要求的。
　　
　　二
　　
　　教師節前夕，某縣舉行教育新聞發布會。提問階段，在場的成年人請幾位學生小記者先提問，兩位小記者提了三個問題。
　　問題1：尊敬的局長您好，今天是第26個教師節，教育部以“尊師、感恩”為主題，將舉辦一系列的慶祝活動，請問我們縣局為慶祝教師節安排了哪些活動？
　　問題2：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里，您希望我們全縣學子們都做些什么呢？
　　問題3：作為一名學生，學校是我們學習、快樂成長的地方，您認為，學校開展什么樣的活動能夠發揮我們的特長，陶冶我們的情操，提高我們各方面的素質呢？
　　把這幾個問題放在博客上，不附帶一個字的主觀評論。很快，有老師感嘆：“這是孩子的話嗎？天哪！”有老師一語中的：“孩子是代言人！”更有老師嘆息：“我曾經說過‘向孩子學習’。現在看來，我們已經沒有孩子了。”
　　“我們現在沒有孩子了”，這不是危言聳聽，很大程度上已經是事實了。看看這些年孩子們的作文，就知道我們或許真的不是在教育孩子，而是在害孩子，害得他們都不會說自己的話了，害得他們只會裝模作樣鸚鵡學舌，最后從言語、思維直至心靈，完全被成人、被世俗所控制。有人謂之“成熟”。
　　
　　三
　　
　　我們曾經有過那樣的年代：不論男女老少，不管識字與否，人人要背誦領袖語錄。一度，人們的日常生活交流都必須用領袖語錄作為開頭。于是出現這樣的場景：
　　一個人去買蘋果。
　　“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給我來兩斤蘋果。”顧客說。
　　“要斗私批修。你自己選吧。”售貨員說。
　　“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共產黨員最講認真。這個爛的我不要。”顧客說。
　　“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里來的，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請你搭個小的。”售貨員說。
　　要擱現在，這樣的對話不被旁人看成精神病才怪，當年卻還有更離譜的。說有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實在餓得不行了，冒著挨打、批斗、游行的危險去生產隊的倉庫偷谷子，為了給自己壯膽，也背誦領袖語錄：
　　下定決心——去偷谷。
　　不怕犧牲——進了庫。
　　排除萬難——偷兩擔。
　　爭取勝利——挑到屋。
　　現在回想當年的場景，大家都覺得可笑，甚至可能覺得太不可思議。事實上，我們現在并沒有完全擺脫這樣的話語方式。“為了繁榮社會主義文化給大家耍一場猴”的事，我們其實仍然在做著，只是大家已經習慣了；只是這樣的表達方式很討某些重要人物的喜歡，我們就沒覺得有問題。可以肯定，我們的后代一定會笑話我們，就如同我們笑話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幕一樣。■
　　□編輯 江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