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沖沖走到教室門口,發現學生們還在考試,數學老師拖堂了。數學老師見到我,趕快叫學生交卷。教室里一片忙亂,不少學生交完試卷就抓緊出去玩了。這時,突然爆發一聲咆哮:“干什么,給我!”我循聲望去,只見男生謝浩然臉氣得通紅,將組長收的試卷奪回去,因為太猛,將試卷的一角撕掉了。謝浩然更沖動了,他將手里的試卷一角狠狠地摔在地上,再一腳踩上去,恨恨地說:“媽的,我不考了!”
看著這瞬間發生的一切,教室里的孩子都驚呆了,數學老師也無奈地向我撇撇嘴,搖搖頭說:“你看,就這脾氣,我是沒辦法了。”我笑著說:“沒問題,你消消氣,交給我。”我教了謝浩然快六年,對他的脾氣了如指掌——他性格暴躁,很容易沖動,但他嫉惡如仇,學習也要求上進,作文寫得很有靈氣,經常得到我的表揚。
上課鈴聲響起,我和孩子們互相問好,謝浩然愣是坐在位置上沒有起來,還在喘著粗氣。
我假裝沒有看見,對學生們揚揚手中的作文本說:“這次作文《我喜歡的一句名言》,寫得很好,有不少佳作,這節課我們先來欣賞寫得好的作文,下節課再謄寫在課堂作文本上。”于是,我就開始讀學生的優秀作文,邊讀邊點評,和孩子們一起品味他們喜歡的名言和他們寫得好的地方。
我邊讀邊用余光關注謝浩然,我發現他慢慢消了氣,也跟著大家津津有味地聽起來。我心里說,時候到了,該是我教育他的時候了。我讀到一個孩子喜歡的名言是“寬容是一種美德”時,看著謝浩然,對大家說:“汪老師就具有這種美德。” 孩子們見我毫不謙虛地自夸,都笑了。我接著說:“一進教室就看見謝浩然大發雷霆,連上課時問好都不愿意了,汪老師都沒有生氣。因為我在想,謝浩然不愿意交數學試卷,是因為他還想把那個題目寫完,他不愿意放棄,還想取得好成績。”學生們笑了,謝浩然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看來是說到他心坎里去了。
就這樣,我帶著學生們欣賞佳作,遇到和謝浩然表現相關的名言就像剛才那樣“敲打”他一下,教室里笑聲一片。謝浩然的不快也早就跑到九霄云外了。
下課了,孩子們都在快樂地游戲,我站在門口休息,發現有人在踢我的腳,低頭一看,是謝浩然。我笑著說:“怎么樣,后悔剛才的表現嗎?”他抿著嘴笑著點點頭,我接著說:“本來老師和同學都認為你不再隨便發脾氣了,今天發現你還是那樣。想不想彌補?”他抿著嘴又笑著點點頭。我說:“好,等會兒上課給你機會。”
上課鈴又響了,我走進教室,謝浩然跟在我后面,我說:“同學們,有沒有發現我的后面跟來一個人?”學生們都在笑,我接著說,“他想對自己上節課的表現做下檢討,給他這個機會嗎?”同學們都邊笑邊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謝浩然走上前來,并不說話,深深地鞠了一躬,掌聲更熱烈了。沒等我說什么,謝浩然就在掌聲中回到座位。
我說:“同學們,小男子漢謝浩然今天又長大了。他原來在我們大家的心目中的位置有這么高,”我用左手比劃著一個高度,“剛才發脾氣時變得這么矮,”我又用左手比劃著比剛才低的一個位置,繼續說,“現在,他在我們心目中的位置有這么高!”我又比劃了一個最高的位置,“孩子們,犯錯誤并不可怕,只要我們勇于改正錯誤。我們就是這樣在不斷犯錯誤,又改正錯誤中一天天長大。”
掌聲又一次響起來,經久不息。
于永正老師說過,小學教師隨時都有被學生逼上憤怒邊緣的危險。是的,剛工作時我缺乏經驗,常常被學生氣得失去理智,那是真的生氣。后來,我和學生生氣是假生氣,就是批評學生時,表面上給學生看見的是生氣的樣子,心里頭卻一點不氣,覺得學生畢竟是孩子,犯錯誤是正常的,甚至有時看著學生被批評時為難的模樣很是可愛,心里還偷著樂。孩子不像工廠的機器,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成長中的人,教育也不是生產標準件,謝浩然這樣有個性的孩子,像今天這樣寬容他,耐心等待,潤物細無聲,他自己會慢慢長大的!不是嗎?
所以,我不生氣!
□編輯 江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