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鐵扇公主的“三寸金蓮”說起

　　“金蓮”一語出自《南史》齊東昏侯令潘妃踩金蓮花故事。后人即以“金蓮”喻女子纖足。它其實是封建社會婦女受壓迫受摧殘的產物。那時漢族婦女以布帛裹足，以壓縮肌骨，使其變形，成為弓狀，是謂“纏足”。纏足不僅摧殘女性肢體的正常發(fā)育，使足畸形，而且給婦女加上了沉重的精神枷鎖。在風行纏足的時代，婦女如不纏足，便會遭到社會的鄙視和指責，甚至婚嫁都成問題。纏足的風俗，有百弊而無一利，是社會風俗日趨下行的表現(xiàn)。纏足給社會帶來最大的影響有二點：其一形成了封建士大夫的病態(tài)審美觀。文人墨客給小腳起了許多雅號，如“金蓮”、“香蓮”、“新月”、“竹萌”等等。《西游記》里即有許多吟詠小腳的詩詞，如“翠袖輕搖籠玉筍，湘裙斜拽顯金蓮”（第二十七回）；“弓鞋彎鳳嘴，綾襪錦拖泥”（第六十四回）；“膝腕半圍團，金蓮三寸窄”（第七十二回）。《西游記》等五十九回描繪鐵扇公主的打扮，還有“鳳嘴弓鞋三寸”之語。清人方絢專門作《香蓮品藻》一書，探討欣賞婦女小腳的方法。其二是拘束了女子的社會行動范圍。《女兒經》說：“為甚事，纏了足？不因好看如弓曲；恐她輕走出房門，千纏萬裹來拘足。”被纏了足的婦女，只能輕行緩步，一走三搖，不可能長途跋涉，翻山過水，更不用說行軍打仗了。所以，鐵扇公主既有“三寸金蓮”，便不能手持雙刃青鋒，在坎坷山地里與孫悟空斗得個昏天黑地。而歷史上凡沖鋒陷陣的巾幗英雄，史書上都特別記著她們擁有一雙“天足”或“大足”，如洗夫人、梁紅玉、秦良玉等。
　　那么，婦女纏足的習俗，在我國究竟起源于何時呢？魯迅在《南腔北調集》里說：“例如‘纏足’罷，從明朝到清朝的帶些考據(jù)氣息的著作中，往往有一篇關于這事起源的遲早的文章。”清人錢泳在《履園叢話》中也認為，婦女裹足之說，不載于經史，經史所載者，惟曰窈窕，曰美而艷，或言領言齒言眉。他們的弦外之音是婦女纏足始于何時，乃中國社會風俗史中的一個無法解開的謎。迄今為止，關于婦女纏足的起源有三說。
　　一說是起源于戰(zhàn)國。《史記·貨殖列傳》載；“今夫趙女鄭姬，設形容，揳鳴琴，揄長袂，躡利屣。”清代學者趙翼在《陔馀叢考》卷三十一釋“利屣”說，其首尖銳，為纏足之證。這就是說，戰(zhàn)國之際就已有女子纏足了。
　　二說是起源于南朝蕭齊末。《南史·齊東昏侯紀》講，時東昏侯蕭寶卷“鑿金為蓮華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潘妃必為小腳方可踐行之。
　　三說起源于五代。據(jù)元末陶宗儀《南村輟耕錄》記載，五代時的南唐皇帝李后主有一個宮嬪叫窅娘，身段纖小，能歌善舞。“后主作金蓮，高六尺”，周圍裝飾著珍寶、纓絡，令窅娘以帛纏足，屈上為新月狀，穿著白襪在蓮花中翩翩起舞，回旋飛轉，就像凌云踏霧一般。《道山新聞》也記載說，李后主之窅娘以帛纏足，令纖小，屈作新月狀。張邦基《墨莊漫錄》也謂弓足起于南唐李后主，是為纏足之始；以后時人仿效，以纖小為妙，自此纏足泛起。筆者認為此說比較可信。至南宋，士人對歌妓的要求有四絕：“腳絕，歌絕，琴絕，舞絕”，將纏足視作美女的一大標準。當然，需要說明的是，直至南宋，也并未規(guī)定婦女都須纏足。《湛淵靜語》記載說：“程伊川（即程頤）先生家婦女俱不裹足”。大約從金、元時纏足之風始流行，至明代而大盛，幾乎家家女子纏足。腳大腳小，成為女子美不美的尺度之一。低層勞動婦女有不纏足者，便被奚落為“半截美人”、“大腳仙”等。明代白話小說名篇《賣油郎獨占花魁》中有位妓女被稱作“美娘”，主要在于她有一雙纖纖小腳。小說描繪其小腳之美說：“美娘繡鞋脫下，去其裹腳，露出一對金蓮，如兩條玉筍相似”，惹得男子傾倒腳下。在這種風氣下，人們爭相纏足，且越纏越小，“小則求其三寸，寧可走不成路，搖搖擺擺。”（魯迅：《南腔北調集》）由此看來，唐玄奘時代的女子偶可能有纏足者，但絕非凡女子都纏足。《西游記》中的女子出場，都是纖纖弓足的情節(jié)（連觀世音也是“金蓮足下深”），大致是吳承恩生活的時代（明代）里的內容。作者移花接木，把它搬到了唐代。
　　舊時女子一般7歲即開始纏足，屆時坐在水缸板上，先吃一個雞蛋，再用一條2寸寬、4尺多長的布條綁扎。前腳掌向內彎進，腳凹處以能塞進一個雞蛋為宜，從前后上下繞扎；再用針縫好，最后用綁帶扎牢。一年后將布稍放開，使腳畸形長定。
　　纏足之風俗在我國盛行的歷史達900多年。清順治二年（1645年）、康熙三年（1664年），朝廷曾兩次詔令禁止纏足，因為滿族無纏足習俗；但康熙七年卻又罷此禁，民間又可以公開纏足了，并引來旗人女子紛紛效仿。乾隆時多次降旨斥責，此風在旗女中方有所收斂，但漢族女子纏足風氣卻愈發(fā)張揚。太平天國時曾在其勢力范圍內禁止纏足。清末，康有為主張女子天足，倡設“女子不裹足會”。辛亥革命后纏足之風在知識婦女中逐漸消失；進入20世紀50年代以后，才最終退出歷史舞臺。纏足這種陋習之所以能在中國社會風行如此之久，主要是社會長期歧視、緊箍婦女的結果。它給社會帶來的影響是消極的、病態(tài)的、不健康的。
　　作者單位：成都七中初中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