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發展經濟學中,農村金融的功能早已被提升到農村發展的核心地位。對許多發展中國家的研究表明,包括土地抵押融資、小額信貸在內的農村金融,可以刺激投資、創業、技術進步和移民,而這些都是農村發展、消除貧困最有力的因素。土地和房屋是農民最重要的資產,其抵押功能成為發展農村金融的關鍵。
汶川地震后,為加快災后農房重建,成都市允許農戶以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貸款,由政府組織成立的擔保公司進行擔保,當地農商行和信用社發放貸款。
以重災區都江堰市為例,每戶農民貸款額從幾萬元到幾十萬元不等,最多有貸到100多萬元,年利率在5%~6%。僅青城山鎮貸款額就達上億元。作為抗震救災的緊急措施,宅基地抵押貸款對迅速籌集資金恢復重建起到重要作用。
隨著城市化的推進,靠近城市的農村土地和房屋等財產的價值大大提高。在福建沙縣,正是因為科技園、公路、鐵路等項目的建設,農村宅基地和農房的市場價值得以體現。即便在其權屬仍受到限制的情況下,農房貸款仍出現轉機。
如何讓農民合法分享到城市化帶來的增值收益,對于統籌城鄉發展具有重大意義。同時,只有開辟合法的流轉和融資渠道,才能徹底解決“小產權房”、地下錢莊等違法亂象。
在這種背景下,福建沙縣本地金融機構試行的農房抵押貸款,具有重要意義。沙縣的農房抵押發展歷程說明,城市化帶來的沖擊已經讓農村土地、房屋等財產的確權、流轉、抵押、融資等問題擺到了顯著的位置。農房抵押并非簡單的農村金融問題,它凸顯了土地制度改革的必要性。
農地確權是抵押融資的基礎
首先,農房和宅基地必須要權屬清晰,才可能發揮抵押融資的金融功能。由于農房和宅基地在空間上難以分割,農房的權屬依附于宅基地的權屬界定。
在沙縣試點中,國土和房管部門承諾,對擬進行抵押貸款的集體土地和房屋進行登記正是關鍵之舉。而要真正將集體土地清晰地界定產權,需要在理論上和實踐上做好細致的工作。
理論上需要撇清的,是區分集體土地的保障功能和財產功能。長期以來,關于土地具有社會保障功能的說法一直占據主流。受此思想的影響,加上對農民失去保障、流離失所的擔憂,土地的流轉和抵押受到壓制。過分強調保障功能,不但限制了財產功能,同時也導致了當前土地、金融相關法律在農地農房抵押問題上的滯后。
實際上,把土地視為社會保障的基礎,完全是一種人為的說法,沒有任何法律依據和理論支持。農民對農用地的承包經營權、宅基地的使用權都是實實在在的財產權利,理應具有流轉交易和抵押融資功能。
實踐中,清晰界定農村土地財產權利非常復雜,同時也是考驗地方政府執政能力的事。農戶之間土地的劃分,牽涉到農村
GLgawCuY/yoTHJszh1caeg==因人口增減等因素累積的各種矛盾,確權決非一日之功。
以成都為例,從2008年初啟動農村產權制度改革開始,花費了三年時間,幾經波折才基本完成農村土地和房屋的確權頒證工作。所有土地得到清晰測量,農地承包經營權、農村集體建設用地使用權、農房所有權、林權等得到確認并頒證到戶。可見,作為農房抵押權利基礎的農地確權需花大力氣才能完成。
探索流轉和抵押的穩妥路徑
其次,在權屬界定清晰的基礎上,要找到一條現實可行的路徑,積極穩妥地推進土地流轉和抵押。盡管土地作為社會保障的說法沒有依據,但對土地流轉造成農民失地失房的擔憂卻現實存在,也是改革必須正視的。
成都災后重建中創造了著名的“聯建”模式。擁有宅基地使用權的農戶,與有意向的社會投資方締約,在確保先為災損農戶修建住房的前提下,允許投資方在剩余部分的集體建設用地上,從事符合規劃的投資、建設和經營活動。
在具體實施中,農戶在保障自住的前提下,將空閑的宅基地退回集體,經集體經濟組織代表大會討論并以三分之二以上多數通過后,由農戶、集體和投資人簽訂三方協議,以集體建設用地流轉的方式轉讓其使用權。通過區分農民自用的宅基地與剩余的集體建設用地,順利實現了“有保障的轉讓”。
在災區,如果農戶選擇不流轉宅基地,也可通過抵押獲得融資。具體做法是,由農戶與村組集體和銀行簽署三方協議,先將宅基地向銀行抵押獲得貸款,待新房建好并獲確權頒證后,再將新的房產權證一并抵押給銀行。
農戶與集體在協議中須同意,在無法還貸的情況下,宅基地的使用權及其上房屋一同交由銀行進行變現處置。而這種處置的實現,與“聯建”一樣,建立在集體建設用地流轉的基礎之上,農房亦按照“房隨地走”的原則進行處置。只要在抵押時留足自用,也不用擔心所謂的“流離失所”問題。
放寬農村財產抵押限制還權于民
銀行對農房抵押積極性不高是因為處置變現的困難,農地抵押也是如此。按照現行《土地管理法》以及國務院辦公廳1998年頒布的關于“禁止城鎮居民購買農村房屋”的規定,宅基地不能轉讓給集體經濟組織成員以外的人。
為此,沙縣的做法是,當借款人違約時,由銀行委托村委會收回、轉售給其他村民,避免與現行限制流轉的法律法規相抵觸。此外,一旦出現風險,由承辦銀行和縣財政各承擔貸款本息的50%。這種政府財政兜底的做法,與成都由政府組織成立擔保公司為農民貸款做擔保的方式類似。
然而,如果銀行收回農房后只能在集體內部轉售,其變現能力將受到嚴重限制,銀行的評估價格也會很有限,農房的融資功能必將大打折扣。盡管在試點中可以采用政府財政兜底的方式,但大規模推廣則困難重重。要形成良好的激勵機制,必須要依靠市場,而這就需要通過土地制度的改革,實現集體土地與國有土地的“同地同權”。
按照十七屆三中全會提出的土地制度改革綱領,要逐步縮小征地范圍,擴大集體建設用地入市規模,并賦予其同等的財產權利。一些地方嘗試“兩權分離”,讓農民享受基本公共服務的權利與他所擁有的土地財產權相分離,不失為一條既能保障農民基本生活,又能幫助農民財產實現市場價值的可行道路。
在土地制度改革的基礎上,應該修改相關法律,為包括農地承包經營權、農村集體建設用地使用權、農房所有權在內的農村財產權利提供抵押服務。
2010年7月,“一行三會”聯合印發《關于全面推進農村金融產品和服務方式創新的指導意見》,提出要探索開展農地承包經營權和宅基地使用權抵押貸款業務。在這些探索之上,應適時修改《擔保法》《物權法》等相關條款,放松對農村財產抵押的限制,徹底還權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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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許多發展中國家的研究表明,包括土地抵押融資、小額信貸在內的農村金融,可以刺激投資、創業、技術進步和移民,而這些都是農村發展、消除貧困最有力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