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百年:通往1911的動蕩之路

　　正如著名媒體人龔曉躍在《辛亥革命100年啟示錄》中所說的“如同一切宏大的歷史，偶然事件的背后，一定是必然的邏輯在作用”一樣，1911年的動蕩由來已久，是龐大的清帝國倒下的最后塵埃落定。
　　透過紛擾的塵埃，我們將目光穿梭逡巡，那些為推翻這搖搖欲墜的古舊天朝所努力的或進步、或先知、或憂患的人物臉譜一一浮現，魏源、嚴復、林則徐、郭嵩燾、左宗棠、康有為、譚嗣同、孫中山、黃興、譚人鳳……
　　辛亥革命的基礎，是孫中山的執著、黃興的沖刺、宋教仁的理想，是康有為的探索、梁啟超的思考、譚嗣同的鮮血，是魏源的《海國圖志》、嚴復的《天演論》、容閎的《西學東漸記》。
　　從中可以看出，湖湘仁人志士一直步伐堅定地走在最前沿，敢為天下先。
　　他們親身經歷了這一時期政治、社會、民生等的變遷，直觀而立體地感受“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
　　如今，整整百年，我們所看到的，不僅僅是時間的概念，更是空間的概念。在時空交錯中，我們要尋找的，除了動蕩，還有精神、理想、執著、報國等一系列元素。
　　1842：魏源的寂寞
　　魏源從小就是個沉默的孩子，如同他的字“默深”。他曾在一首詩中如此寫道“默好深思還自守”，就是自己一生最好的寫照。
　　沉默只因這個世界太喧嘩，深思只因這個世界太動蕩。
　　當一個王朝由繁華走向落寞，總會引起許多有志之士的思考。但隨便翻開那本恥辱與落后相疊的中國近代史，魏源都是無法繞過的主張科技救國的第一人。
　　在當時“睜眼看世界”的首批中國知識分子中，魏源無疑是最有眼光的一個。他既堅決反抗侵略，又把了解和學習西方科學技術當做對付侵略的方法。在魏源編撰的長達百卷的《海國圖志》序言中，魏源就震聾發聵地提出“師夷長技以制夷”的主張。
　　在魏源提出的方案中，不僅包括改進軍隊武器裝備，興辦民用工業，允許商民自由興辦工業的主張，而且還大力倡議“立譯館翻夷書”，獎勵科學發明。
　　在魏源看來，這樣做的結果即可“盡得西洋之長技為中國之長技”，從而達到“制夷”之目的。他相信國人有能力掌握西方的先進生產技術，若干年后，必然“風氣日開，智慧日出，方見東海之民，猶西海之民”。這些話在今天讀來，仍有滾燙的溫度。
　　但可惜的是，魏源所發出的要求變革先聲，卻得不到當時清政府的關注和重視。因此，有人惋惜地說“如果清廷重視魏源的主張，至少可以多延續20年”—— 有毗鄰的日本很快從魏源的著作中汲取借鑒，開創出明治維新的巨變為證。
　　所以，魏源這一生注定是寂寞的，這種寂寞是天才與庸才的界限。在一個沒有希望的時代，懷抱希望的人往往就是最寂寞的人。讓我驚訝的是，百余年后的魏源故居也同樣寂寞。
　　9月24日。下午。隆回縣司門前鎮學堂彎村。魏源故居。
　　這是一幢磚墻黑瓦建筑，兩旁綠蔭如蓋，檐下寫著“魏源故居”四個鎦金大字。楹聯“沙洲回碧水，朗月照金潭”是魏源21歲時所作，幽靜，大氣。當年學堂灣村叫金潭里。
　　故居門前是一大片稻田。離此5公里左右的地方，就是袁隆平畝產926.6公斤試驗田基地。
　　兩個不同領域的先行者巧合地在此交匯。
　　整個下午，除了我們數人，魏源故居再無人進出。
　　200年前，魏源從這片風景中走出去，然后撼動了世界，也感動了我。
　　進入故居正廳，有兩副對聯：一副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綜一代典，成一家言”，這是龔自珍所贈，是魏源的形象寫照；另一副是“遠岫壺觴，庭余花色邀文藻；幽人松竹，座有蘭言愜素心”，這是魏源青年時代自撰。
　　其實，魏源還有一個身份是文學家。9歲時，就因“杯中含太極，腹內有乾坤”的對聯而蜚聲方圓百里，而青年以后，更是和龔自珍等詩文雄才互有唱和。
　　年輕的魏源是以儒家入世的。然數十年以后，魏源以佛家出世，沿著這條中國士人的傳統道路走到了生命的終點，時年64歲。死后，葬于杭州南屏方家峪，讓滿湖思緒長伴一隅孤墳。
　　沈從文說：“一個士兵，不是戰死他鄉，就是回歸故里。”
　　魏源最終沒有回歸生他養他的故里。也許他用這種方式，向當時的世人做最后的抗爭——遠離故鄉，就是遠離封建文化的桎梏。
　　
　　1898：譚嗣同的鮮血
　　面對譚嗣同，估計有太多人會感到羞愧。
　　這個百年前的官二代（譚嗣同父親譚繼洵曾任清政府戶部郎中、湖北巡撫等職，為省部級高官），卻拋棄榮華富貴，走上了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之路。
　　這是大仁、大智、大勇、大義的集中體現。
　　站在譚嗣同的墓前，我的眼前浮現出一片鮮紅，宛如百年前的熱血，一滴一滴，以此喚醒了一批批前仆后繼的仁人志士，從而改變了整個中國近代史。
　　譚嗣同墓位于瀏陽市城南約8公里處牛石鄉小水村石山下，占地約160平方米。
　　墓呈半圓形，小圓扁卵石鋪蓋冢頂，三面立石柱FrXZE5RPLuBhLXzeejO6zg==，青石板圓圍。前有拜臺，兩側護圍，成八字狀。后立墓碑三通，祁陽石質。主碑刻楷書碑文“清故中憲大夫譚公復生府君之墓”，高2米，寬0.7米。墓地前方有石馬、石虎各一，華表一對，鐫刻聯語：“亙古不磨，片石蒼茫立天地；一巒挺秀，群山奔赴若波濤。”
　　多年以后，成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譚嗣同走的是一條比魏源更加激進的道路，這條路是用他的鮮血鋪成的。
　　他從小就離經叛道，非常仰慕那些鋤強濟弱的草莽英雄，自身也武藝高強，和大刀王五是生死不渝的摯友。
　　他文武雙全，自幼就好為駢體文，對經世致用的學說非常感興趣，曾寫有“汪（中）魏（源）龔（自珍）王（闿運）始是才”的詩句，可見其向往之所在。
　　同時，還喜好王夫之之學，喜談明理。1877年，與唐才常訂交，后又師從涂啟先，系統學習中國的典籍，開始接觸算學、格致等自然科學。
　　后來，又結交梁啟超，思想又是一變。
　　最后，在1897年夏秋間，寫成重要著作《仁學》。它是維新派的第一部哲學著作，認為“對那些昏暴的專制君主，不僅可以不為其盡忠死節，而且可以‘人人得而戮之’”。
　　1898年，有了震驚中外的“戊戌變法”。 失敗后慷慨就義，成為千年以來，因變法流血者第一人。
　　譚嗣同的鮮血是濃稠的，當得梁啟超對其評價的“烈”字。
　　唐才常聞訊后，失聲痛哭，立即由漢口赴上海，欲北上京城收尸。而其遺體已被京城瀏陽會館的老長班劉風池及羅升、胡理臣冒險從刑場上搶出，用多年的積蓄購棺殯殮，于1898年11月1日運抵瀏陽縣城。
　　1904年6月，譚嗣同棺木自瀏陽縣城遷葬于風景秀麗的牛石鄉翟水村的石山下。
　　1958年興修水利，譚嗣同墓的石圍板全部被撬走。1983年9月，墓地復原并整修，拜臺的下方增筑護坡，并修85級水泥磚石階梯，以便后人憑吊，就是如今模樣。
　　
　　1911：黃興的遺憾
　　在我看來，黃興和孫中山北伐壯志未酬一樣，是個遺憾的人物。因為辛亥革命雖然成功了，但黃興的理想并沒有完全實現。
　　黃興比譚嗣同小9歲，兩人沒有過直接交往。但譚嗣同的思想對黃興有著深刻的啟發和指引，那就是改良是走不通的，只有暴力推翻清廷一途。
　　黃興于1874年出生在長沙縣高塘鄉（今黃興鎮涼塘）一個地主家庭，父親黃筱村在家開設私塾，另還有300石谷田，在當時屬豪門。
　　這從2004年維修后的黃興故居可見一斑。故居在1981年、2001年和2004年經歷過三次大翻修。
　　黃興故居占地面積約4300平方米，共有房屋共12間，磚木結構，坐西朝東。故居前臨水塘，后接田垅，院內多植橘樹。
　　百度百科中，介紹黃興是“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家”。
　　但黃興家門富貴，在一般的文史資料中很少提及。地主家庭給他最好的禮物就是有足夠的資金供他念書學武。
　　黃興22歲時考中秀才，1902年留學日本。
　　1903年夏秋，黃興由日本回到長沙，暗中聯絡陳天華、宋教仁等二十余人成立“華興會”，議定于次年秋乘慈禧過70歲生日時在長沙起義。事泄，逃亡日本。
　　同年，黃興在日本讀到了一本重要的著作，叫《孫逸仙》，湖南人章士釗所著，書中斷言“有孫逸仙，而中國始有可為”。孫逸仙就是孫中山。
　　于是，黃興便有了和孫中山合作的想法。1905年7月，經楊度（有說宮崎滔天）介紹，孫、黃第一次見面，然后有了同盟會的誕生。
　　1911年初，孫、黃策動黃花崗起義。起義失敗后，黃興在香港養傷，支持宋教仁、譚人鳳等在上海成立同盟會中部總會。
　　同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爆發，黃興于28日趕到武漢，被任命為革命軍戰時總司令，率民軍在漢陽前線與清軍奮戰二十余日。南京光復后，獨立各省代表會議選舉他為大元帥，后改為副元帥代行大元帥職權，但均未赴任。
　　之后，革命成果被袁世凱竊取。1912年6月30日，黃興參加同盟會上海支部夏季常會，發表政見，說民國成立已半年，而一切未能就緒，“其原因在于政黨未能成立”。
　　其實，黃興想要的是一個更加徹底果敢的政黨，與孫中山的理想政黨有很大出入，因此后來分道揚鑣，再也沒有建樹。
　　黃興的功績，用章太炎的挽聯可以一言以蔽之：“無公乃無民國，有史必有斯人。”
　　如今，這幅對聯刊在黃興故居的墻上，字很小，但卻力逾千鈞。
　　（鳴謝：隆回縣國土資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