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的“加冕禮”

　　捕殺拉丹之后，一張奧巴馬和主要閣僚一起在白宮現場實況指揮的照片頓時走紅，被認為是能夠傳世的歷史見證、戲劇性的“領袖時刻”。在我看來，這也許是戰后最有意義的“總統照”。其對美國政治文化和社會心理的沖擊，遠遠超出了具體的政治事件。
　　首先，這張照片顯示了黑人是美國的保護者。僅僅從政治過程上看，奧巴馬兩年多以前已經就任為第一位美國黑人總統、獲得了歷史性的突破。但是，就任總統是一回事，讓美國人在文化心理上接受他為美國總統是另外一回事。不要忘記：就在照片上這個歷史時刻的三天前，奧巴馬還要一本正經地面對全國澄清他的出生證問題。一句話，當了兩年多總統，他是否生在美國，即有無資格當總統，還是個問題。對這點拿不準的選民太多，乃至讓他無法正常工作，不得不出來驗明正身。
　　當選后的奧巴馬也經常被稱為是“第三世界的獨裁者”、“肯尼亞的反殖民主義者”、“納粹”，似乎已經威脅到了大家的安全。共和黨的政治領袖們，雖然大多數略微收斂些，但也總是口口聲聲地稱奧巴馬是個軟弱的總統，到國際上低三下四，更無力保護美國。真正能夠保護美國的，還是布什這樣的硬漢。
　　看看奧巴馬這兩年多的形象，確實一貫笑容可掬，甚至跑到日本天皇面前來了一個90度的大鞠躬，過度屈尊，簡直不像個總統。這副軟弱的形象，其實也和美國政治文化心理中的密碼相關。布什的公共形象硬，美國人會說他有保衛美國的脊梁，奧巴馬要硬，則可能喚起美國人潛意識中對黑人暴力的恐懼。對此，他不可能不理解。難怪他外祖母在他競選時就說：“多笑很有幫助。”問題是，美國如今仍然是一世界帝國。你要塑造軟派形象、對誰都笑臉相迎，選民就不會把你這個總統當真。
　　這張照片，則戲劇性地改變了奧巴馬的形象。照片上奧巴馬的位置雖然不起眼，但是眼睛射出一股殺氣。連他的共和黨對手也不得不承認，在不知會巴基斯坦政府的情況下，他放棄了用無人駕駛飛機施放導彈的保險辦法，下令孤軍深入巴基斯坦腹地、面對面擊斃拉丹，這需要承擔極大的政治風險，實在是勇氣可嘉。他做起事情來比“單邊主義”的布什還硬，把美國交給這樣的人放心，他是美國的保護者。
　　另有評論家指出，奧巴馬在照片中縮在一個角落，讓其部下“喧賓奪主”，并且白宮授權公布這張照片，這本身就顯示了奧巴馬的自信和嶄新的政風：他有足夠的自信，也對部下有信心，維持著良好的“團隊精神”。再看看布什，對比再鮮明不過了。想當年，伊戰馬上就要大難臨頭，布什卻以為已經大獲全勝，在航母上昂然宣布“使命完成”。現在想想，這是一副典型的“雞統帥”的做派：戰爭最艱苦的時刻還沒到來就自以為已經打完了，心思全在作秀上。奧巴馬的信息則十分明確：治國不是行為藝術，不在于你是否站在房子中心、眾星捧月，而在于你能否和得力干練的團隊一起有效地工作。
　　美國媒體還特別注意另外一張照片，那是奧巴馬在星期六的記者俱樂部中滿臉堆笑的“傳統形象”。這背后的故事是，奧巴馬星期五決定次日發動攻擊。但星期六因為天氣不好而下令推遲，當天他若無其事地跑到記者俱樂部的晚宴上逗樂。主持人還特別拿“永遠也抓不到的拉丹”當笑料。奧巴馬跟著放懷大笑，接著自己又上臺就出生證問題逗了一通樂。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奧巴馬還去打高爾夫，一切如常。但是，當到了第九個洞時，他突然提前終止，趕回白宮，進入了照片上的那間屋子，下達了捉殺令。現在人們終于看到，指揮室中奧巴馬眼中兇狠的殺氣，竟然被記者俱樂部晚宴上那張最為放松甜蜜的微笑遮掩得天衣無縫。
　　當然，美國的文化心理結構，不可能靠一張照片而在一夜之間改變。但是，這張照片卻可以沉淀到美國人的潛意識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