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中期以后,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的洗禮,高速發展的經濟、科技和通訊使得歐洲傳統社會標榜的哲學、美學和道德理念在向后現代轉型的社會中顯得不合時宜,西方幾個世紀推崇的理性和秩序遭到學術界的質疑。受其影響,音樂學界各種新學說、新理論層出不窮,出現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十年”(清?趙翼《論詩》)的狀況。80年代中后期,女性主義(Feminism)音樂批評站在人文學術領域的風口浪尖,為音樂界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考方式。
與此同時,20世紀的世界文化呈現出一邊倒的西方模式,非西方國家以不同方式、不同程度地受到西方思潮的強勢影響。任何一個理論都有其普遍意義,但運用到具體研究對象時還有它的獨特性。作為一門跨學科的理論,女性主義音樂批評及社會性別理論是在歐美國家特定的經濟、政治、歷史和文化背景中產生、發展起來的,有其深厚的歷史沉淀和濃郁的本土特征。由于中、西方在歷史背景、政治制度、文化現實、學術氛圍等方面存在諸多差異,學者的知識結構、文化需求和思維模式也有很大的不同,這就導致了女性主義批評在中國大陸學界接受的諸多特殊性。
一、翻譯介紹的滯后
以女性主義視角反思西方音樂歷史的發展與演變,是在女性主義運動以及女性主義學術思潮的影響下,于上世紀70年代左右在美國音樂學界出現并廣泛推廣的一種學術思潮。在美國,女性主義音樂批評大致經歷了互有重疊的三個階段,每個時期都有不同的研究特點和分析模式。上世紀70年代中期開始,部分學者立足于生理差異(Sex),搜集、記錄女性的音樂活動,揭露男性文化對女性形象的歪曲和忽視,出現了最早一批關注女性音樂家及音樂現象的著作。80年代中期以后,為避免陷入父權制的話語模式,女性主義旗幟鮮明地提出了“社會性別”(Gender)的概念,以社會性別角度解讀音樂作品(尤其是男性作曲家經典作品)中對女性形象的刻板刻畫、揭示音樂制度對兩性的限制等。90年代以后,受后現代主義各種文藝思潮以及心理學、符號學、語言學等的影響,女性主義發展出一套以“性征”(Sexuality)為主要出發點的分析理論——后現代女性主義(簡稱后女性主義)。
在美國,女性主義音樂批評于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興起,90年代風華正茂,現已滲透到音樂研究的方方面面。如今,涉及音樂史、詞典編纂、人類學等相關研究的學者,多會自覺將視野轉向女性(如2001版的《西方音樂史》(格勞特),《新格魯夫音樂和音樂家辭典》等著作和辭典中均增加了有關女性作曲家、演奏家的篇幅)。在中國大陸學術界,盡管自90年代便出現了一些介紹性的文章①,但在之后的十幾年中,這種致力于解構和反叛的學術思潮并未在中國音樂學界贏得太多的合法地位,在20世紀末對其它理論的譯介(翻譯與介紹)大潮中,對女性主義音樂批評的譯介多帶有一種“捎帶”的色彩,表現出明顯的滯后性。
隨著對女性主義音樂批評翻譯介紹之后,女性主義畢竟已經被介紹進來了,如以1997年金平的譯文《女性主義的學術成就及其在音樂學中的情況(上、下)》的介紹為出現的標志,至今已有十余年的時間。但是,作為一種在西方社會愈演愈烈的學術理論,大陸西方音樂學界對此相對偏冷,至今尚未真正打開局面。如臺灣版《陰性終止》于2003年出版時已有12年的滯后(原著于1991年出版),而且,由于版本所限(在大陸不便購買)加之學界對女性主義的陌生,這本在美國音樂學界引起軒然大波的著作在大陸引起的共鳴及關注并不多。
至今,謝鍾浩正在翻譯的《音樂學與差異——音樂研究中的社會性別和性征》和《音樂與社會性別》②尚未出版,艾倫?科斯科夫主編的《跨文化視野中的女性和音樂》(Women and Music in Cross-cultural Persp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