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背后的社會心理密碼

　　這一次核輻射危機是一個很好的晴雨表，它提醒我們，盡管取得了舉世矚目的經濟成就，但中國社會仍然不夠成熟，我們的公眾非常脆弱，有一系列亟待解決的社會問題
　　
　　8年后的政府與媒體表現
　　
　　“上聯：日本人在核輻射中等待碘鹽；下聯：中國搶碘鹽以等待核輻射；橫批：無鹽以對。”這可能是這兩天中國手機用戶最常收到的一類調侃短信了。這不禁讓人想起8年前的“非典”。當時筆者通過觀察和訪談對廣東一個三代同堂的家庭進行了深入的質化研究，發現在未查明“非典”原因時，他們中的多數人（尤其是第一代和第二代家庭成員）相信和害怕有關“非典”的謠言，并采取了諸如煲白醋，搶購板藍板和乞求佛祖保佑等相應的行動。他們在家庭中，在同事間熱烈地討論和傳播著各種謠言，并將之作為人際傳播的主要議題。現在想來，今天的情形和當時的情況何其相似。
　　謠言往往基于一種普遍的社會恐慌，當發生重大自然災害或社會動亂甚至戰爭時，由于多數人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并因此感到恐慌，而人們又普遍缺乏必要的信息，謠言就會泛濫。社會公眾在這一刻容易從眾、情緒激動并輕信謠言。在公眾的情緒很不穩定的情況下，甚至一些科學的信息和觀點會被看作是謬誤，一些非理性想當然的猜測反而會被看作是真理。這一次核輻射危機所導致的謠言泛濫再一次驗證了這個觀點。
　　客觀地講，在這次謠言泛濫的過程中，傳媒的表現比起8年前“非典”時期有了很大的進步，那一次媒體“集體失語”，引來各方批判，而這一次廣大媒體則是在第一時間辟謠，沒有造成更嚴重的社會后果。而從8年后，政府的應急表現來看，政府相關職能部門及時公開信息，成功應對了“搶鹽”這一突發事件。各級政府迅速通過手機短信、電視新聞滾動播出、出動宣傳車、張貼通告、QQ群發布消息等多種形式，負責食鹽專營的中國鹽業總公司啟動應急機制，加緊向各地配送，廣泛宣傳食鹽供應充足、不會漲價等信息，請廣大市民不要聽信謠言，不必恐慌，理性購買食鹽。并且表示，如發現囤積居奇，哄抬鹽價的行為，將依法嚴肅查處。
　　
　　民眾的社會心理趨向成熟
　　
　　目前，關于核輻射的謠言已經漸漸平息，然而，筆者認為，相關的工作才剛剛開始。在8年前研究廣東的那個個案時，筆者就發現，一旦當事態得到控制，謠言漸趨平息，再讓人們反思自己在謠言泛濫時的言行，他們會非常理性再次重新描繪當時自己的心理和行為，為自己的行為尋找合理的借口，甚至改變和修飾一些客觀存在的事實來證明自己當初的行為是理性的。筆者把這種現象稱為謠言的二次建構。通過這一機制，謠言被“合理”地接受了，人們可以因此不再反思自己的非理性行為對社會帶來的負面影響。于是筆者斷言，當新的社會危機產生時，謠言的非理性傳播又會卷土重來。現在看來，確實有昔日重來的味道。要避免這種情況一次又一次地發生，媒體和相關部門應當在這一問題上引領和發動民眾的自我反思和檢討，而不是隨著謠言的平息而偃旗息鼓。
　　與“非典”時期有些不同的是，民眾自己開始有了一些反思。比如說在本文開篇時呈現的那些反諷的短信到處流傳就說明了這一點。又比如說，在南京街頭搶購食鹽的市民就已經招致周圍民眾鄙視的目光。在動筆寫這篇文章之前，一個出租車司機帶著批判和嘲笑的口對筆者講了個故事，他說這次他隔壁那個總是聽信謠言喜歡搶購物資的老太太非常反常的沒有任何行動并勸阻他人搶購食鹽，一問才知道她8年前“非典”時期搶購回來的食鹽還沒有吃完，簡直是不堪其苦。這僅僅是一個故事，但這又不僅僅是一個故事，它說明我們的社會在進步，我們的公眾正在成長，我們應當抓住這一時機順勢引導，培養公眾面對災難時成熟和理性的社會心態。
　　
　　生活幸福感比較強的社會會具有一定的承受力
　　
　　災難往往只是謠言發生的誘因而不是其根本性的原因，恐慌情緒的爆發可能是長期積累的結果。如果公眾生活在一個社會矛盾比較緩和，生活幸福感比較強的社會，那么即使遇到一些災難，他們也會具有一定的承受力。這一次日本國民在災難面前就表現得相當成熟，體現了很高的社會心理素質，這說明日本社會發育得比較成熟，社會矛盾比較緩和，民眾對突發性事件有較強的承受力。
　　然而，身處社會轉型期長達30多年的中國，一直面臨著如何提升公眾生活幸福感的難題。近些年來，我們的社會發展遇到了一系列問題，盡管公眾的生活水平在不斷提高，但他們的幸福感并沒有增加。過分繁重的工作壓力、面臨的一系列社會壓力以及社會保障措施的不完善都使他們容易感到焦慮。另外，由于社會長期缺乏誠信，因此公共機構的社會公信力也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即使在平時，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都層出不窮。在這樣的背景下，一旦災難降臨，長期積壓的焦慮感和不信任感就會像火山噴發一般噴涌而出。所以說，這一次核輻射危機是一個很好的晴雨表，它提醒我們，盡管取得了舉世矚目的經濟成就，但中國社會仍然不夠成熟，我們的公眾非常脆弱，有一系列亟待解決的社會問題。所以，對災難來臨時謠言泛濫的預防，應當在治標的同時注意治本。建設一個成熟穩定的社會，化解各種社會矛盾，提升民眾的幸福感已經成為當前我國的首要任務。
　　（作者為南京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
　　
　　延伸閱讀
　　那些反諷的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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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最痛苦的是什么？輻射來了，鹽沒了；世上最最痛苦的是什么？輻射來了，鹽不好使；世上最最最痛苦的是什么？輻射沒來，鹽買太多了；世上最最最最痛苦的是什么？人咸死了，鹽沒用完。
　　繼“蒜你狠、姜你軍、豆你玩、糖高宗，油它去？蘋什么？”之后，“鹽如玉”強勢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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