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書畫適合我的年齡,書房便有了古香古色的箏。彈過了聽過了撫摸過了之后,仿佛那音走了好遠,心緒不寧,每天為生活而奔忙的日子,忽略過它。
偶爾搞書房衛生的時候,掀起那琴布,滿眼灰塵,輕輕地拂去,憐香惜玉的眼淚濕了雙眶。想當年青春力盛,對人生的愛好充滿激情,如今端坐在古箏前,什么也不想,唯有用右手大拇指狠狠地勾弦。暮然發現,此一勾燦爛了得,原來,春心蕩漾花落是有痕的。
樂器用得越久,保養得越好,聲音才越發純正動人,這是一位器樂專業人士傳授給我的經驗。是嗎?一臺心愛的琴擱放在心靈空間,邊彈邊養。興趣正濃的日子,靠的是彈撥,讓多弦發出美妙之音來。
我是如此地敬仰著箏的共鳴箱。嚴格說來,每一次彈奏,琴弦的多次共振,讓音凝聚共鳴箱之中,真正擺在觀眾眼前的只有琴弦和琴碼,還有精致的琴板。共鳴箱一向是深藏不露的,它具有潛移默化的記憶功能,所有美妙和歡快以及情感上的種種宣泄,它都以收納作為前提。
早些年買回來的是新箏,歲月一天天逝去,閑來無事去撫琴,發現新箏變成了舊箏,只有共鳴箱的肚量和寬容不變。恍然大悟到,為什么琴用得越久,音色越好?是因為音聚共鳴。為什么好琴重在一個養?是因為養是一種時間的沉積和歷練,長長的歲月成就人生豐富的閱歷,不在乎冬季肅殺萬物皆靜,更不在乎忽如一年華發滋生。于琴而言,經得起時間考驗的就是一臺好琴,我們人生的歲月里,經得起時光打磨的就是一段幸福的光陰。
當然,古香古色的藝術品,不養能成。總有不想彈奏的時候,那就得養。用軟布擦拭其外表以及雕花上的灰塵,輕彈吹落卻養琴的一身正氣,塵埃和空氣中的濕度一旦融進琴體,便會使琴出現變調失音。養琴是一樁非常細致的工夫,一個貓急猴跳的人無論如何是不會去為琴清洗風塵的。細心品味,養琴的過程比彈撥的過程還要美妙。靜下心來,為琴養身的時刻,一是能聽到先前彈奏過的裊裊余音,二是收獲心靜境空所帶來的淡泊虛無。
人到中年,經歷的生活太多太多,有一種靜靜的養也未嘗不可,何須要去分辨演奏過程中的高調與低沉?即便不撥,我也能感受,年輕撫琴是因為愛好和抒發,中年養琴是一種靜心和蓄養,老年養琴,那一定是歲月的收藏和大度了。
人生所有進步向上的事物,都能涵養我們的氣質。如同琴,它能養我無須撥,包容天下所有的一切,去其糟粕,取其精華。這樣一來,歲月如同彈奏過的那些音符,不會流逝,是共鳴之下最純最美的音色。
(編輯 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