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是熬出來的

文· 沈威風

記得前年的中網決賽，德約科維奇拿了冠軍，非常興奮。他當時在世界第三的位置上坐了很久，善意的人都叫他“小德”，別有用心的人則喜歡叫他“三德子”。我挺喜歡后一種稱謂，覺得它充滿了喜慶的調侃。那天，他的情緒讓我很詫異，不就是一中網冠軍、500的積分，至于激動成這樣嗎？身邊的朋友說，他幾個月沒拿冠軍了，即便只是中網，好歹也是個冠軍不是？

說的也是，那時候的德約，據說很迷茫，雖然拿了一個大滿貫，但長期被籠罩在天王費德勒和紅土天王納達爾的可怕陰影之下，遲遲沒有掙脫的希望。明明已走到金字塔的塔頂，可是離那個皇冠般的尖角，總是可望而不可及。這種痛苦和煎熬，可能比那些在金字塔底掙扎的人更加難以忍受。

那一年的中網，我只記得兩個場景。一個是比賽中，德約在準備發球，全場都已經靜了下來，突然有個女人的聲音喊了一聲：“小德加油！”是中文，于是大家都笑了。德約停下動作，抬起頭，有點茫然的樣子。還有一個是他拿了冠軍之后，主持人要他來一個他那著名的模仿秀，還問觀眾，大家想看什么？于是觀眾們一起喊——莎拉波娃。德約最終只是敷衍地說，學納達爾吧——他做了一個咬獎杯的動作。

于是我想，其實他的內心深處，不是那么興奮和激動的。冠軍是他想要的，只是手上的那個，離他所追求的那個，仍然有著距離。

我還記得去年的中網，我沒看決賽，1/4決賽那天，照例稍微提前去了一會兒，看了看球員訓練。穆雷的那塊場地外面圍著許多人，一個小小的動作都能激起一陣歡呼。看完了隨著人流往回走，才看到德約在和一個中國小伙子練球。圍觀的人不多。

那一年，我以為世界還會像我們以為的那樣轉下去：費德勒逐漸老去，納達爾至少統治半壁江山，剩下的那些微弱的機會，繼續折磨著這群和納達爾同齡的球員們的神經。后來我才發現，原來這只是故事的開頭，不是故事的結局。

2011年的德約，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似地不顧一切、不可一世、光芒耀目到掩蓋了所有旁人。拿下溫網冠軍的那一刻，德約的表現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瘋狂，仿佛對于這個冠軍，他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前年拿了中網冠軍的德約，想起似乎已很久沒有看到他那搞怪的模仿秀了……他是真的成熟了。經歷過多年的磨練、質疑，從08年新王當立的輕狂和后來長達3年的迷茫，他最終站到了塔尖之上。

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一句在企業界人人都愛說的話——偉大是熬出來的。重復的次數太多，我已記不清這是馬云說的，還是馮侖的手筆。這話讓我很感慨，所謂做企業是“長跑”，有時候真的不在于你比別人跑得快，而在于你比別人跑得遠，更長久地留在這個賽場上，就總能等到屬于你的那一份輝煌。又或者，再用一個網球界的例子來說，據說，納達爾的叔叔在教納達爾打球時就對他說，永遠要讓這一分的最后一球，是由自己擊出的。這句話，造就了永不服輸、永遠奔跑的納達爾。再或者，用老頑童周伯通的話說，天下第一，有時候就是比所有的人都活得長

歸根到底，就是一個熬字。或許，偉大就是一個小概率事件，更多的球員熬了一輩子，終歸與偉大無緣，帶著“好手”、“名將”的頭銜退役。一年4個的大滿貫獎杯，永遠可望不可即，這就是普通球員的命運。更多的企業，同樣熬過幾十年，熬過經濟危機，熬過天災人禍，卻永遠也只能停留在默默無聞為GDP就業率做貢獻的層次上。

雖然現在有人說，如不是費天王突然“打雞血”，德約科維奇很可能已完成了年度全滿貫的壯舉。可是，那又如何？他現在也不過是跟偉大擦了個邊，要真正成就偉大，他就得繼續熬下去。企業、事業，偉大或者不偉大，其實都是熬出來的。不走到終點的那一天，就不會有最終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