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獨自站在樹下,手指摩挲著樹干,讀綠得發青或干澀開裂的樹皮,讀蔥蘢或稀疏的樹冠,從而就走進了樹的課堂。
站錯位置的樹
樹身分成三個大杈,略粗的一枝平平向旁邊延伸約半米而后直直向上,旁邊兩枝向上長了40厘米后,發生交錯,又緊緊相依著向上,長勢甚是奇特。
看見它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坐上去:坐在彎曲的那枝上,交錯后并列上長的兩枝如同靠背。
因其與眾不同的長勢,觀賞性與娛樂性集于一身,多幸運的一棵樹啊。一剎那,我又清醒了:它只是人跡罕至的小路邊的一棵樹,極少數匆匆而過的人還得有閑情逸致才會注意到它。它的存在,意義似乎并不大。如果它在景區,與其合影留念的會不會排成隊?一定會的,甚至還會豎個牌子寫上“不得攀爬”的字樣。
同樣的一棵樹,所處位置不同,所產生的影響會有天壤之別。
——樹是悲哀的,它們不能決定自己所處的位置。人呢?人應該可以決定自己的位置,除非你不愿意付出努力來改變。站錯了位置就是浪費你自己,一旦察覺,就重新定位吧。這,或許正是人的幸運之處。
失眠的樹
已經是晚上11點多,站在7樓的窗前,透過兩棟大樓間的縫隙,我還是看見那棵樹的一部分:纏著繞著的彩色小燈泡正閃閃發光。
這是“漁港假日酒店”前最為高大挺拔的一棵松樹,相較其他比自己矮小的樹,它承擔了特殊的“使命”:全身纏滿彩色燈泡,一到晚上,就如同身披閃亮的星星,且是風吹雨淋再使勁都抖不落的“星星”,直到天快亮時。每天如此,看上去很華美很壯觀,這是人的感覺,樹呢?
喧鬧的白天,一整天都呆在大酒店門前,如同時時刻刻都處于擁擠的人流中。晚上,其他兄弟都入睡了,它還得作為酒店的標志獨自挺立。單單這份無力承受的熱鬧,也會讓它疲憊不堪。
一棵被奪去睡眠權利的可憐的樹。
這棵失眠的樹,同樣讓我慚愧。我們承受不了時,可以發發牢騷以緩解心里的緊張。當然,還可以挪個窩換個環境,不喜歡,再換,直到自己滿意,哪怕永不滿意。我們可以被迫忍受,更可以主動改變!樹呢,只能選擇承受,不管是否承受得了,也只能永遠承受。
——學學這棵樹吧,不能緩解壓力時便要學會承受。
歪脖子樹
這棵樹,斜斜地長過去,樹身幾乎要壓到4米遠的另一棵樹身上,村里人都叫它“歪脖子樹”,說時語氣里盡是不屑。大人們訓斥自家的小孩子時常常這樣說:你再馬馬虎虎毛病不改,就成了歪脖子樹了。
這是三嬸家門口的一棵樹。聽父輩說,三嬸一家人特懶散,不愛理事,其實在樹小的時候,栽個樹樁用繩子一綁,就可以“正形”的。三嬸家門口長著歪脖子樹,三嬸的3個兒子都因閑散不務正業而進進出出拘留所,這,怕也是大人“懶于”或“疏于”管理所致吧?
——樹,作為木料,可以折成錢,權當舍了點錢而已。可孩子呢?閑閑散散歪歪扭扭已成了大人的孩子呢?
歷經磨難的樹
這棵樹上有道深深的疤痕,圓圓的疤痕已有碗口粗了。10年前,這棵樹還只有拳頭粗,一輛卡車急打方向盤時,撞斷了一個大樹枝——這棵樹只有兩個樹杈,撞斷的還是較粗的。后來的一年多,這棵樹都顯得蔫不拉嘰的,我們大家都以為這棵樹死定了。
而今,它不但郁郁蔥蔥,反倒周正多了。做木匠的叔父說,這樹疤,才是最結實的木料。樹受到傷害的部位,總是盡最大可能的匯聚養分以平復傷痛,所以總長得比別的地方粗壯、堅硬。
——樹如睿智的河蚌,凝結出了自己傷痛的“珍珠”。我們人呢?挫折,未嘗不是對我們的磨煉,應該在跌倒的地方積聚更多的力量,然后以更有力的姿態,向著更高處邁進,歷練之后,生命的質地將更加堅強。
每棵樹,都是一個豐富的世界;每棵樹,在風中都有自己的舞臺;每棵樹,都是一篇情感綿厚的華章。
我喜歡獨自靜靜地讀樹,那時,樹便以它獨特的形式給我詮釋著人生的某種境遇及不同處理下的不同結果。在樹的昭示下,我謹慎地踩穩了腳下的每一步。
(編輯 子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