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人相

蔡瀾

小時候，一直聽大人說：“人不可貌相。”向以為是。現在一把年紀了，才知道這句話的誤導成分頗高。

人的長相，是洞察個性的主要因素。累積下來的人生經驗告訴我，錯不到哪里去。

經常一個人一坐在我辦公室書桌前面，我已能判斷他是怎么樣的一個人。這個判斷也是十分單純和直接的，像兒時看電影時問姐姐：“他是好人？壞人？”

人，先從好人和壞人分起：面貌慈祥的是前者，壞人多數獐頭鼠目。當然也有例外，但相反的并不太多，經過一段日子的交往，也能由談吐中看出，逃不了的。絕大多數，已從相貌暴露。由神情更能看得出一個小人，只要冷眼觀察，他們和別人談話時，一有不同的意見，即刻做出懷疑表情，如翹起眉毛，轉了半邊頭，用斜眼看人，嘴部開始蠕動，像是咬東西。這種人，千萬要避之。眼神呆板，雙眼的焦點似永遠不集中在一個地方的，并非壞人，只是反應遲鈍。和這種人交往，浪費寶貴時間。

眼珠溜來溜去的，多數是聰明人，面相好則是好人，面相差的是在打壞主意。人前人后判若兩人，對權貴打躬作揖向低微道貌岸然的，是小奴才一個。

有時對著一個人，把自己扮成文天祥狀，雙眼直視著他。這個人的眼光即刻不敢抗衡，低了下來。這個人不是懦夫，就是做了虧心事，他會在你面前崩潰。

說了這么多，還是覺得需要一顆包容的心，好人也有奸詐的時候，只要和對方發生感情，好人壞人，皆能原諒，要不然一個朋友也交不上。

說也奇怪，相處的日子一久，對方的滿臉橫肉自然變直，再也不是那個壞人相了。

摘自《時文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