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佳佳/文
國外政黨與民間組織關系的借鑒與反思
■ 霍佳佳/文
政黨與民間組織[1]的關系,是現代政黨與社會關系的重要研究課題。改革開放以來,伴隨中國社會利益多元化發展,民間組織數量持續快速增長,在經濟、政治、文化、社會“四位一體”建設中體現出日益重要的功能優勢,引起黨與政府對民間組織相關工作的高度重視。當今,如何創建民間組織可持續發展的有益環境,推進黨群關系和諧化,鞏固黨的領導與執政地位已經成為中國共產黨在理論與實踐層面亟待探索與解決的重要問題。為此總體把握國外政黨與民間組織關系的表現模式,具體分析一些國外政黨回應民間組織的政治行為,對新時期中國共產黨與民間組織關系的健康發展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與啟示意義。
合作共存模式。作為集體行動力量的載體,政黨與民間組織存在提供公共物品、動員和積聚社會資源,并有序引導公眾政治參與的功能耦合。在競爭性政黨制度下,民間組織作為“選民”的組成部分,比公民個體更具利益表達的成本與效果優勢,而政黨也基于民間組織規模較大與利益要求明確的特征,主動發展民間組織成為自己的群眾基礎。政黨與民間組織相互利用、相互促進,民間組織通過政黨體系實現組織成員的利益訴求,政黨在此過程中吸收民間組織的思想理念并轉化為自己的政策主張,擴展了利益代表的廣泛性并爭取到更多民眾的支持,提供與穩固了政黨與民間組織保持合作共存的基本動力。
相互轉化模式。政黨與民間組織的相互轉化表現為,民間組織在一定條件下轉化為政黨參與政權,或在一些社會政治活動中發揮政黨化作用。民間組織轉化為政黨,一般要求民間組織所代表利益訴求已擁有較廣泛的群眾基礎。當該利益不能被政黨吸納并形成可行性有效決策,或政黨自身無法緩解之時,民間組織便可能將組織化基本需求轉化為政治綱領,組建政黨并試圖獲取政權,有力保障其代表群眾的整體利益。同樣,政黨伴隨合法性資源的流失也會淪為民間組織,甚至完全退出政治舞臺。此外,民間組織可以發揮政黨作用,雖不具備政黨的外在形態,但作為較強大的政治力量卻影響到國家的政治發展。
沖突對立模式。政黨與民間組織在價值目標、運作方式、資源依賴等方面的差異也隱含了二者關系的對立傾向。民間組織的成長需要政黨為之留置獨立自主的社會空間,而民間組織的規模壯大也會客觀擠壓政黨的發展空間,二者的沖突對立由此產生。民間組織的各種優勢使政黨意識到自身的權威衰落,政黨在試圖利用已有資源對民間組織進行權力性遏制時也削弱了自身的群眾基礎,加劇了政黨的快速內耗。政黨與民間組織的對立沖突對國家的整體社會穩定構成威脅,破壞了社會的有機性與粘合性,甚至最終導致社會制度的根本變化。
一、西歐社會民主黨
德國社民黨在國內設立各種專業委員會,與特殊社會群體建立密切聯系或關注某些特殊專業問題。德國社民黨以網絡技術為平臺開展組織生活,允許黨員組建“專題類基層黨組織”,并嘗試確立“項目黨籍”制度,即圍繞社會成員或團體感興趣的問題或項目成立黨組,允許支持黨的部分政策主張的社會成員具備“臨時黨員”的身份,直至項目完結。這種黨組織存在形態一方面有效吸納非黨員參與黨內生活,促成多元“協商共治”的民主氛圍,另一方面有力推進政治社會化,為縮小非黨員與黨之間的心理距離提供潛在的制度性引力。德國社民黨堅持培育與扶植民間組織,在德國東部保持同民間草根組織的密切聯系,與老年、婦女等協會組織共同參與社區和工作場所的服務性工作。
瑞典社民黨倡導以“團結”精神引導社會發展,以“人民之家”理論發揮黨的利益整合功能。瑞典社民黨注意加強與社會組織從立法到制度到非正式接觸的全方位協商與合作,定期邀請工會及各大利益集團的領導人在政府的非正式主持下共商國是。在瑞典,社民黨擁有擴大群眾基礎的下屬組織(社會民主主義青年團、婦女聯盟、學生聯合會等)與外圍組織(總工會、人民公園、工人教育協會等)。其中,社民黨保持與總工會的特殊關系是其長期維護執政地位的重要優勢。總工會不僅政治上支持并推進社民黨的改良主義,而且經濟上給予社民黨大量的財產資助。瑞典社民黨也同樣主動吸納工會的領導人參與黨中央與政府工作,要求政府的全部提案及調查報告必須征求勞資各大組織的意見。瑞典社民黨從不干預工會的內部事務,而是鼓勵其獨立解決工人的利益問題,使絕大多數的工人成為總工會的擁護力量。
二、共產主義性質政黨
古巴共產黨強調以群眾為核心的建黨原則,堅持“一切立足于群眾,一切依靠群眾,一切重大決定要廣泛聽取群眾的意見,一切活動要有群眾的配合。”為此,該黨切實關注各類社會組織的“中介”作用,給予其較廣闊發展空間與有力政策保障。這些組織已經覆蓋全國各階層,包括古巴工人中央工會、保衛革命委員會、婦女聯合會、大學生聯合會、共產主義青年聯盟、全國小農協會、作家和藝術家聯盟及記者聯盟等。通過與之建立密切聯系,古巴共產黨一方面加強全體國民的愛國主義與社會主義教育,延續群眾對黨的政治認同與信任,另一方面主動廣泛征求群眾的意見與建議,不斷改進黨政部門的各項工作。
20世紀90年初,越南共產黨開始承認群眾組織的合法性,要求它們在國家控制的五大組織(即聯合工會、胡志明青年聯合會、國家農民協會、婦女協會、祖國陣線)的統一協調下開展活動。各群眾組織在越共與政府的領導下,保證群眾參與和監察國家工作,并作為社會主義的學校,將社會各階級與階層建設成為社會主義集體做主的新階級與階層。越南共產黨將“祖國陣線”與群眾組織視為黨與群眾的聯系紐帶及社會的“反辯方”,充分發揮其政治協商、智力支持等作用。
三、新加坡人民行動黨和綠黨
新加坡人民行動黨與民間組織(社群組織)的關系本質體現了國家法團主義的特點。人民行動黨在各社區設立黨支部,支持并盡可能參與內部社群組織的文化與社會服務工作,要求黨的支部主席(一般是國會議員)堅持政府的援助計劃與社群服務工作相結合,并將黨員在民間社群的服務年限與成績作為考核黨員能否成為干部的重要標準。通過各類社群組織,人民行動黨有序引導民眾的政治參與和社會行為,一方面推動這些社群組織將國家意識具體化為社群意識,使之在具體工作中灌輸于民眾,另一方面重視社群組織表達和整合民眾意愿的功能,盡可能地將民眾需求落實到政府決策之中。同時,人民行動黨還有意識將一些社群組織的領導人吸收到國家基層組織的領導機構內,相當程度使各種社群組織與群眾活動納入黨與政府的主流體制。為了推動經濟發展與社會整合,人民行動黨在基層社區還設立了民眾俱樂部。人民協會(法定機構)是民眾俱樂部的上級系統,主要通過榮譽性獎勵的方式激發其為民眾服務。民眾俱樂部的活動經費來源于民間,依靠民眾的志愿性參與提供公共服務,豐富周圍群眾的日常生活。鑒于近年來新加坡年輕人普遍存在的政治冷漠傾向,人民行動黨通過青年團將之團結起來。青年團通過組建足球隊、與議員的對話會、網絡空間溝通等活動在黨與青年參與者之間促成廣泛緊密的社會網絡。
綠黨起源于綠色團體,是民間組織轉化為政黨的現實案例。20世紀60年代,民眾不滿“生態危機”開展了有組織的抗爭與改革活動;70年代“綠色政治運動”日益深入發展;到80年代初,一場由市民發起,以生態平衡保護、婦女權益保障等為主要內容的“綠色運動”在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興起。大規模的群眾運動激發在歐洲各國先后成立綠黨,它們逐步進入議會、政府來實現其所倡導的綠色理念。綠黨的興起不僅侵蝕了政黨傳統的社會基礎,而且對傳統價值觀提出新的挑戰。1998年,德國綠黨與社會民主黨結為“紅綠聯盟”進入聯邦政府,開辟出歐洲綠黨執政的新時代。綠黨采取一種新型的扁平化的網絡狀組織結構,防止政治權力集中于少數精英,比如德國綠黨內部組織、黨員之間完全平等,不允許出現任何權威與權力核心。綠黨認為政黨不應是“少數人統治多數人”,而是主要依靠基層的多數人參與的民主組織。為此,綠黨規定黨的一切決議要盡可能在基層產生,黨內不設最高領導人與最高領導機構,并按照分散化、小型化原則規范社會與黨的組織,強調基層組織與黨員個體的重要性,有效杜絕傳統政黨的官僚主義傾向。
一、西方發達國家:“強社會”與社會自治
在西方發達國家,成熟的市場經濟與有限政府為公民社會自治提供了有益的發展土壤。民間組織(通常稱為非政府組織)作為社會結構的一部分,是公眾政治社會活動的重要場域,幾乎每個選民都擁有某一個甚至多個組織的成員資格。西方的非政府組織具有較明確的利益傾向,能夠獨立自主地開展有效活動,自覺參與到政府過程之中,而政黨也極為重視這些來自選民的組織化力量,往往采取“主動性接近”,密切與公眾的對接。特別在選舉期間,政黨為了擴展競爭政治權力的群眾基礎,通常要求本黨黨員積極投入各個非政府組織尋求廣泛支持。此外,有些政黨(一般是執政黨)還將非政府組織視為自己的外圍組織,利用自身的政治優勢與它們建立并保持一定的體制化、制度化聯系,使之成為政黨治理國家,強化與社會關系的依靠力量。
在西方,政黨與非政府組織之間已形成較穩定的合作關系。“首先,在西方發達國家,利益團體和非營利組織是與那些有著穩定根基的制度安排進行競爭。其次,利益團體理論或主導的多元主義的框架,認為在自由民主政體中,尤其是美國,利益有著相對的組織性。”[2]西方非政府組織的成長與政治文化密切相關,建立之時即被“合法化”,而不由國家某一機構賦予。它們有很強的自主性,眾多方面不與政黨各級組織發生直接聯系,重要原因之一在于自身的經濟實力較強,財產來源不集中于政黨或政府。相反,很多非政府組織還經常為支持的政黨進行適當的資金援助,以尋求政黨執政后的“政治”保護。
西方國家普遍具有“強社會”的特點。這從綠黨在歐洲國家興起與執政的政治現實中也得到一定程度的體現。在西方,相對強大的公民社會得益于非政府組織的有力推動,又催化著非政府組織走向成熟自治。二者的相互作用使非政府組織之間保持了一種常態性發展的平衡狀態,共同維護了社會與政府的權力邊界。
二、亞洲發展中國家:“強政府”與政府主導
與西方國家廣泛采取合作政策相比,發展中國家的政黨對民間組織的政策往往深受國家政治環境與政治改革的影響,未形成穩定化的發展取向。其中,“政治環境主要是政權類型、政治文化、國家執行政策的能力以及政治穩定的程度。”[3]發展中國家的民間組織能否較快發展與政權類型存在一定相關性,但總體而言,發展中國家廣泛存在的“家長式”政治文化壓縮了民間組織的社會空間,國家制度化建設的薄弱使政黨對民間組織缺乏持續、實效的政治安排,不夠穩定的內外生態導致二者的信任程度處于變動之中,民間組織的功能往往無法正常發揮,面臨生存與發展的安全挑戰。
相比拉丁美洲、非洲的復雜狀況,亞洲發展中國家在處理與民間組織關系時,較明顯體現出“政府主導下合作”的特點。大多數國家面對國內市場經濟發育程度偏低、現代法律體系不完備、民主化建設相對滯后等狀況,更多采取強化政府作用的途徑,推進自身的政治改革,將民間組織視為“依附—合作”力量。此治理思路相當程度取決于國內一黨制或競爭性較弱的多黨制的影響。執政黨會自上而下建立自己的附屬、外圍組織,利用強大政治優勢將民間組織納入管理范圍內,使之成為擴展群眾基礎的功能載體。
(責任編輯:劉娟娟)
[1] 各國對此類組織的概念表述不盡相同,例如非政府組織(NGO)、民間團體、群眾團體、社群組織等,但基本上都可以理解為,適應其現實國情發展形成的代表社會成員多元具體利益、區別于政府與企業的組織團體。
[2] [英]杰勒德·克拉克.發展中地區的非政府組織和政治[J].朱德米,譯,國外社會科學文摘:2000,7.
[3] [美]費希爾.NGO與第三世界的政治發展[J],鄧國勝、趙秀梅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51.
作者單位:(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