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銀發敬修
佇立街口,一條只有幾步寬的小街,隔離開兩所校園、三代人、幾十年,祖孫揮手的地方。一邊,迎接日出的廣場,學而優的莘莘學子們的驛站,名聲鼎沸的二十四中學;一邊,目送夕陽的去處,以學為樂的銀發族的家園——大連老干部大學。
凝視對面,那龐大艦隊般的建筑群。觸目處,紅磚綠瓦,以“F”字型排開的老樓,是上個世紀初有著“和韻”的現代風格的建筑,依然沉穩而凝重。我曾無數次在它的身旁走過,它的輝煌、它的滄桑時時攸關著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幾十春秋,殖民者的得意與獰笑,令國人無法正視它的存在。以后,為慶祝光復扭得忘形的秧歌隊火爆地在此經過,這里也曾有過“掃盲”掃進課堂里的“中年漢子”的尷尬。再以后,又有手捧“紅本本”“革文化命”的蕓蕓眾生的喧鬧……經世歷年,如今,這座為記憶而保留、以巨為尊的紅磚建筑略顯蒼白,因為今天的學府建筑艦隊它已是小兄弟,旗艦是在它身旁拔地而起的新教學大樓,峻巍而型巨,坐北朝南,恢復中華民族的傳統風水坐向,進取、向前、向光明。淡朱色的外面磚裝飾,莊重又熱烈。最具現代風格的多面體塔樓,高聳入云,箭指藍天。在集中宣示這新舊映帶的建筑群,這座驛站,這所學府的胸懷和志向。校園飄來彌漫青春氣息的歌聲、笑聲,沁人心肺;舞動的身影,歡快激蕩,令人目不暇接。
我喃喃自語“這代人太幸福了,太幸運了。”這是幾分羨慕、稍許善良的妒意;然而,當我回身步入老干部大學的另一座校園時,那股由于時空錯位而生出的淡淡惆悵倏忽而去。張開雙臂的老櫸樹,披滿殷紅的彩帶,用“吉祥”為我們每個人洗禮。老櫸樹,在這不妨稱她為“櫸老”,因為她歷經百年稱老無愧,且有官方“證書”配胸。“櫸老”順理成章地成為這所校園的鎮園之寶。她歷練,過百歲卻依然那么枝繁葉茂,不失青春的葳蕤。她滄桑,是她,也唯有她見證了左邊的“灣”,歷慘烈而迎來瑰麗;右邊的園、名曰“勞動”,經荒蠻而步入光鮮。如今,櫸老迎來新的主人,駕祥云而降的“老干校”大樓。這座大樓若自高空鳥瞰,宛如一個巨大的“壽”字,穩穩地鑲嵌在綠山腳下——與“櫸老”為伴。褐色墻磚外面含蓄、典雅、依山錯落的布局和諧而穩健。銀灰色斷橋鋁玻璃鋼門飾、廳廊閃耀著時代的氣息,鮮活、動態、給力。這“壽”字的外形是設計師初衷,還是渾然天成已不重要。因為她的形似與內涵都是韻和的“壽”,都是吉祥福祿在擁簇銀發一族。
是的,這不正是我應來、能來的所在嗎!哪里還會有什么惆悵。這里的書聲向人們講述家事、國事、天下事;這里的歌聲、琴聲自高山流下,經二泉涌入咆哮的黃河。這里書畫室的人們性溶翰墨、情入丹青。這就是我們的校園,銀發族的家園。我們滄桑,我們有所積淀,所以我們更加成熟,理性。我擺脫功利的桎梏,所以更加灑脫,更接近哲學。我們進入:“個人時間的自由王國”便更知時間的可貴,會惜時如金,運時有節。世間常用“老驥伏櫪”稱譽老者。我想當年曹孟德在作這首詩時也露出他作為“王者”的消沉。而我們,今日的銀發一族,不想伏櫪憶狀、也絕不伏櫪停蹄,能跑便跑,跑不動,還能走。還有什么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一個“只是”,道出幾多無奈與悲涼。何必呢,我們不要“只是”,我們“欣然”。我們會盡情地享受夕陽的美好,去欣然近黃昏。再做一次學子,在傳統的、現代的文化海洋中遠游,去親吻“知無涯”的誘惑,感受“知無涯”的浩瀚,探索“知無涯”的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