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凱 潘佳佳 蔡之國
調解類電視節目:私人情感問題的公眾參與
□高 凱 潘佳佳 蔡之國
打開電視,如今情感調解類電視節目火爆熒屏:東方衛視的 《幸福魔方》、江蘇衛視的《人間》、江西衛視的《金牌調解》……在民生新聞和娛樂選秀節目之后,情感類節目成為又一個熒屏寵兒。情感類電視談話節目,自從上世紀90年代在我國初現熒屏,經歷了從關注名人到關注普通百姓,從單純傾訴型向尋求幫助型的轉變。如今的情感調解類節目區別以往情感類節目,關注的焦點是普通百姓的情感困惑,對于節目效果的追求不單是講述故事,更側重于解決實際問題,媒體的“調解”力度大大增強。情感調解類節目的興起及其火爆有著深刻的歷史與現實原因,冷靜分析并思考這些原因對于節目的長久發展尤為重要。
情感調解委托人是情感故事的依附載體,他們既是故事的當事人也是調解的對象;電視觀眾是電視節目的接收者,是信息傳播的直接對象;電視制作方是節目內容的制作者和傳播者,這三者的共同需求成為了此類節目興起的主要原因。
滿足當事人的情感訴求。隨著當今社會的迅速發展,人們的生活節奏也逐漸加快,各種壓力撲面而來。面對眾多的精神壓力與情感問題,人們需要宣泄與調解,否則容易造成各類心理疾病。然而,以往初級群體間的那種情感訴求渠道已隨著社會的分化與轉型的加劇而日漸堵塞。因此,許多陷入情感糾紛的人需要一個自由開放的話語空間傾訴情感糾葛,需要一個公平正義的中間人調解情感糾紛。而情感調解類電視節目正好滿足了情感當事人的這種需求,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宣泄情感與解決問題的平臺。
符合電視觀眾的心理需求。人們在現代社會的快節奏與激烈的競爭壓力下更加注意尋求精神世界的豐富多彩,因此人們更傾向于在高樓大廈間努力尋找自己心靈的“參照物”,窺探別人的隱私逐漸成為一種習性的心理狀態。情感調解類節目所講述的情感故事很大程度上膨脹著觀眾的窺私欲與獵奇心,這恰巧迎合了廣大觀眾的口味。
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有許多無法實現的行為,只好移情于電視,同節目中的人物結成一種假設的關系,借助節目中“認同人物”的言行來消除心中的憤懣,傳達自己的情感。此外,“對一些不幸的人物或事件,我們會設身處地感到由衷的悲痛;富有人性和生活情趣的信息,也會激起我們的情感共鳴”。①這種受眾心理通常被稱為期待心理中的“移情期待”。情感調解類節目題材豐富并且貼近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題材大多涉及夫妻、父母與子女、戀人之間的情感糾紛。這些情感糾紛往往帶有一定的普遍性,是人際交往中較為典型的情感問題。觀眾在收看這類節目時,會不自覺地從他人的情感糾紛中尋找自己的 “生活原型”,并且將自己的情感寄托在情感漩渦中與自己有相似經歷或相同觀點的當事人身上。許多與節目中當事人面臨著同樣情感糾葛的人會把節目當作一面鏡子,通過這面鏡子,在解讀他人對世界認知的同時,審視自己的內心。
情感調解類節目的選題貼近生活、貼近觀眾,能夠真實地聚焦老百姓生活中的沖突和困惑,能夠引起觀眾的共鳴和思考,具有較強的現實意義。例如,《幸福魔方》中的一期《嫁女兒的十個條件》就是反映了如今“80后”的婚嫁問題,女方父母無視女兒感情,對男方提出嫁女兒的十個苛刻條件,反映了部分人漠視真愛、嫌貧愛富的社會現象。在物欲橫流的現代社會,人們習慣用外在的物質條件去衡量一切,但是過度追求物質滿足反而難以通往幸福的彼岸。如今,很多“80后”在婚戀方面因為經濟條件受到長輩的干預和阻撓,這已成為一個具有普遍性的集體困惑。情感調解類節目的選題能夠反映真實的生活,使得觀眾在高度真實的擬態環境中能看到現實的生活,并且允許多方意見的碰撞,給人們處理現實生活中的情感困惑提供借鑒。
情感調解類節目不單通過講述感人至深的故事賺取觀眾的眼淚,更是當事人向媒體尋求幫助,試圖通過溝通的方式尋求問題的解決。注重多方溝通能夠最大限度地反映事實的原貌和尋求最佳的解決途徑,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多方溝通無疑是消除誤會的最佳途徑。《8090》節目現場形成主持人、當事人、情感專家和情感觀察團四組力量,《金牌調解》則設置主持人、當事人、調解員和觀察員四組力量,都是試圖通過多方的溝通來解決當事人的情感問題。尤其是《幸福魔方》,它突破了傳統的主持人、當事人以及調解人各居一面的場景,設計了“玻璃屋”的舞臺,主持人和當事人坐在“玻璃屋”中,當事人和心理專家圍坐四周,組成了一個360度的全景空間。當事人、主持人、九宮格網友、心理專家發表各自的觀點,形成多方意見的碰撞,最后構成一個智慧“立體”的思維,協助問題的解決。
強烈的人文關懷對于當事人來說至關重要。當事人參與節目,其本意并不是為公眾提供“笑話”和“談資”,而是希望在節目中得到真誠的幫助,走出心靈的迷霧。在談話過程中,主持人和心理咨詢師以平等親切的態度對待當事人,抱著人文關懷的立場耐心傾聽他們的困惑,顧及當事人的心理感受,談話在平和的氛圍中進行,當事人在和諧寬松的氣氛中勇敢地剖析自己的心靈困惑,這為最終“調解”的成功提供了可能。現實中很多誤解和問題來源于人們的心理疾病,這些疾病可能在無形中影響了人們的態度和行為,當事人自身無法解決甚至沒有發現。在節目中,心理專家提供專業的心理援助,幫助當事人剖析問題、走出困境,為百姓解難,為政府分憂,充分體現了電視媒體的人文關懷。
情感調解類節目運用電視媒體的視聽語言,將真實故事通過戲劇化的表現手法呈現給觀眾,吸引觀眾的關注。節目劃分為若干單元,單元組合亦講究敘事藝術,善于設置懸念,引起觀眾興趣。在各單元的過渡之間,編者通常都會針對下節內容提出一些問題,營造神秘感,吸引觀眾的興趣和保持他們的注意力。當事人的相互責罵甚至是大動干戈,這些平時隱匿在自家門內的矛盾沖突如今赤裸裸地呈現在了公眾面前,這無疑增強了節目的戲劇性和觀賞性。節目通過多方溝通,將意見碰撞和話語交鋒的激烈場面展現在觀眾面前,制造觀眾收看的高潮點和興奮點。此外,節目還通過細節反映當事人的心理和情感狀態,于細微處動人心。這些表現手法將真實內容進行組合包裝,使得節目更加具有觀賞性和娛樂性。
情感調解類節目由于強烈的市場需求應運而生,又憑借著獨特的傳播優勢而火爆熒屏,但是它火爆的背后仍然存在著危機,理性分析并且及時處理這些危機是節目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命題。
私人話語進入公共領域后引發的個人隱私危機。對于普通大眾而言,私人話語通過電視媒介進入公共領域為其提供了在現代社會寄托與發泄感情的新方式,滿足了人們情感的需要,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但是,我們不可回避私人話語進入公共領域在一定程度上侵犯了部分人的個人隱私這一現實問題。從法律的角度分析,隱私權是公民應享有的基本人權。情感調解類節目中出現的情感委托人雖然已事先與節目組簽訂了放棄個人隱私的相關協議,但隱私并非是情感糾紛一方的隱私,而是糾紛涉及到的所有當事人的隱私,其中一方無權代替另一方放棄隱私。電視媒體并不能因為一方的情感委托而具備調查并公布另一方隱私的權利。然而,大部分情感調解類節目企圖以委托人的授權將其侵害他人隱私的行為合理化。調解本是一件好事,卻由于隱私權的處理不當,使得媒體與情感當事人陷入到另一場糾紛之中。究其原因,還是節目制作方沒有充分尊重當事人的隱私權。總而言之,節目制作方要充分尊重當事人的隱私權,通過協調、溝通的方式謹慎處理與當事人隱私有關的話題。
復雜多變的情感糾葛難以真正徹底調解到位。參加節目錄制的當事人都是抱著調解糾紛、解決問題的目的而來,而大多數情感調解類節目都是以矛盾化解、調解成功的結果圓滿收場。然而,任何一個矛盾都有其根深蒂固的原因,特別是一些復雜多變的情感糾紛不是一兩期節目就能夠徹底調解到位的。例如,江蘇衛視《人間》的一期節目中主持人現場調解了一對戀人的矛盾,可是后續報道中發現他們最終還是由于各種現實因素而分道揚鑣。基于節目生存的考慮,節目組不會也不可能始終糾纏于一個情感糾紛,這樣會因為題材的重復而不斷流失觀眾。一些節目中看似已解決的矛盾其實并非得到徹底解決,只是觀眾并不知情而已。因此,情感調解類電視節目應該在充分分析矛盾的基礎上注重調解的技巧與策略,同時也要注意對情感當事人的回訪,及時發現問題的所在。節目要如實呈現調解結果,而不能故意以圓滿的結尾迷惑觀眾。
電視傳播手段難以保證情感糾紛及其調解的原生態呈現。情感調解類節目首先是一檔電視節目,其次才是情感的調解活動。因此,它注定會利用各種電視傳播手段打造一檔精彩的節目,而電視傳播手段又打下了深深的主觀烙印,不可能純客觀地原生態呈現情感糾紛及其調解的過程。迫于收視率的壓力,不少情感調解類節目的編導認為 “適當地加工事實”合情合理,于是他們故意放大矛盾沖突,并將情感糾葛戲劇化。有些情感調解類節目的編導還刻意安排主持人用言語激怒當事人,使他們在節目現場發生激烈的沖突從而使節目達到高潮。然而,這種人為放大矛盾的做法卻違背了調解矛盾的初衷。“情景再現”也是此類節目慣用的傳播手段,它利用戲劇性的電視語言再現當事人的情感沖突,其中難免會摻雜一些編導與表演者自己的理解。如此做法在一定程度上強化了情感糾紛的戲劇性,但弱化了其真實性。有些節目編導甚至事先安排好了當事人的任務,雙方當事人如同提線木偶,在主持人和編導的操縱下,按他們的旨意說話、沉思、流淚、擁抱,如此一來,故事的真實性和人物的真情實感的表達大打折扣。情感調解類節目應該努力平衡好電視傳播手段與真實的傳播內容之間的關系,努力做到還原事實真相,原生態呈現調解過程,保證節目的貨真價實。
注釋:①石長順:《電視傳播學》,武漢,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54頁。
揚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