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紅
革 命 先 驅 李 大釗的最后歲月
孟 紅

李大釗是中國共產主義的先驅,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杰出的無產階級革命家,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之一。李大釗,字守常,1889年10月29日出生于河北省樂亭縣胡家坨鄉大黑坨村。他不僅是中國共產黨早期的卓越領導人,也是一位學識淵博、勇于開拓的學者,他的道德、學問和文章哺育和影響了五四時期一代先進青年。但非常不幸的是,1927年4月28日,他慘遭反動軍閥殺害,時年38歲。那么,他最后的人生歲月是怎樣度過的呢?
在中國人民反帝運動迅速高漲的情況下,帝國主義企圖通過騙局來平息中國人民的反帝浪潮。1925年10月,段祺瑞政府同英、美、法等國舉行特別關稅會議,討論關稅問題。
這一騙局遭到中國人民的強烈反對,中國共產黨趁勢領導發起了關稅自主運動。李大釗同在他領導下的中共北方區委對關稅會議進行了揭露和批判,提出打倒帝國主義與軍閥的革命主張,并先后組織了幾次群眾大會和示威游行,反對關稅會議,力爭關稅自主,形成了聲勢浩大的反帝運動。
11月23日,奉系軍閥內部發生郭松齡倒戈事件,勢力大受削弱。北京、天津及直隸等地區都掌握在傾向于革命的國民軍手中。這為黨領導更大規模的斗爭創造了條件。
在這種形勢下,李大釗即決定利用馮玉祥與段祺瑞的矛盾,推翻段祺瑞政府。李大釗和北方區委決定由趙世炎任總指揮,領導這次起義。按照預先部署,起義將于11月28日開始,分別奪取政府重要機構,使段政府陷入癱瘓,迫段下臺,再召開群眾大會,宣布成立北京臨時國民政府和臨時政府委員會。首都革命沒有達到預期目的,但給段祺瑞政府以沉重打擊,顯示了人民的力量,是中共奪取政權的第一次嘗試。
北方革命形勢的迅速發展,引起了國內外反動勢力的極大仇視。帝國主義與軍閥密切勾結起來,企圖撲滅革命的烈火。
帝國主義的挑釁引起了中國人民的極大憤怒,1926年3月17日,在李大釗領導下,北京群眾包圍段政府,要求以強硬態度抵抗帝國主義的強盜行為,但遭段政府武力驅散。3月18日,北京總工會、學生總會等200多個團體、10萬多群眾齊集天安門,召開示威大會,通過了反對八國通牒,驅逐八國公使等提案。會后,組織了2000人的代表團,赴段政府請愿。
李大釗在出席北方區委會議之后,也趕來參加請愿隊伍,并親自打著一面大旗,走在隊伍前列。當游行隊伍進入執政府門前的廣場時,反動軍閥政府下令向群眾開槍,并用大刀砍,當時打死群眾47人,傷200余人,造成震驚中外的 “三一八慘案”。李大釗當即組織群眾撤退,自己也負了傷。
當晚,李大釗召開了北京黨、團會議,提出要將斗爭堅持到底,并組織慰問傷員,撫恤、追悼死難者。
“三一八”慘案是北方大革命風暴的高潮,也是一個轉折點,反動軍閥已向人民舉起了屠刀。
1926年4月,直系軍閥吳佩孚由反奉轉而同奉系勾結,造成奉直合作反國民軍的形勢,國民軍被迫全軍退守南口一帶。奉系軍閥占據北京后,也把鎮壓共產黨作為首要任務,到處張貼告示:“宣傳赤化,主張共產,不分首從,一律死刑?!?月26日,他們殺害了進步報紙《京報》的主筆邵飄萍。接著,又處決了另一家進步報紙的主筆林白水。在直奉軍閥的殘暴統治下,北方的革命運動轉入了低潮。
為保存革命力量,李大釗和中共北方區委做了暫時退卻,他們住進了東交民巷蘇聯大使館內的舊兵營,由公開轉入地下,繼續領導北方的革命斗爭,并取得很大成績。僅北京一地,從1926年3月至1927年2月,中共黨員就由300多人發展到1000人以上。共青團的組織發展得更快。時值國共第一次合作,李大釗同時兼任中國國民黨北京特別市黨部的領導。這一時期,國民黨黨員也由2200余人發展到4300余人。就是在張作霖的“大帥府”里,也建立了中共地下黨支部,由董季皋任支部書記,他的公開身份則是張作霖大帥府秘書。
由于李大釗的革命活動直接威脅著北洋軍閥的反動統治,從1923年 “二七”大罷工失敗后,他就多次被反動政府通緝。在這種異常艱險的環境里,李大釗毫不畏懼,始終充滿了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和革命必勝的信念。他的表姑曾經問他: “你們老搞這事,也不怕嗎?人家那樣厲害,兵權在手,今日趕,明日捉,把你們從這兒趕到那兒,你們不是自討苦吃嗎?”他答道: “他們就好比是一堵墻,我們搗來搗去,總會把這堵墻給搗垮的?!庇终f: “怕什么!早晚我們是要勝利的。我們的主義,就像莊稼人的種子一樣,到處都撒遍了,他們是破壞不了的。他們破壞了這兒,還有那兒長起來,沒有關系。”
1927年初,隱蔽在張作霖大帥府里的中共地下黨支部得悉,張作霖已下令逮捕李大釗。京師警察廳也和帝國主義相勾結,對李大釗和其他革命者跟蹤偵察,圖謀一網打盡,妄圖消滅京城的革命力量。董季皋及其他知情的同志與朋友都勸李大釗離開北京。
李大釗的夫人趙紉蘭也很為他的安全擔心,多次勸他離開,但李大釗態度堅決地說: “我不是常對你說,我是不能輕易離開北京的,假如我走了,北京工作留給誰做?……你要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這里的工作是怎樣重要,哪里能離開呢?”
李大釗讓許多同志化裝轉移,而自己卻留下來堅持工作,堅持斗爭。
李大釗這種不顧個人安危、以革命大局為重的大無畏精神,深深地教育了他周圍的同志。例如在李大釗身邊工作的譚祖堯,他的未婚妻的父親在北洋政府供職,知道張作霖要對共產黨人下毒手,就讓女兒轉告譚祖堯,讓他躲避一下,并準備為其在廣州代謀一事。譚祖堯回復說: “干革命就不能怕死,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堅決跟李先生干革命,決不回頭,只要李先生不離開北京,我也不離開北京。”
譚祖堯與李大釗始終在北京堅持斗爭,直到一同被害。
隨著北伐戰爭的節節勝利,反動軍閥更加仇視李大釗,欲拔去這顆 “眼中釘”而后快。
1927年4月,奉系軍閥終于向李大釗伸出了罪惡的手,在帝國主義默許下,張作霖派出大批軍警、特務包圍襲擊了蘇聯大使館及附近的幾個辦事機構,并進行大逮捕。
這天正是清明節,天氣很暖和,趙紉蘭帶著小女兒在外面散步,李大釗在里間屋子伏案寫作,大女兒星華在外間看報。突然外面傳來一聲槍聲和紛亂的喊聲。李大釗不慌不忙地從抽屜里取出別人贈給他護身的小手槍,帶著星華走出院子,找了一間僻靜的小屋坐了下來。他一句話也沒說,神情非常冷靜。不多久,憲兵、警察、便衣蜂擁而入,搶走了李大釗手中的槍,逮捕了他。他的夫人趙紉蘭和兩個女兒及共產黨員譚祖堯、范鴻劼、楊景山也同時被捕。
敵人對李大釗進行了多次審訊,進行了嚴刑拷打,用盡了種種酷刑,甚至把竹簽扎進他的指甲縫,最后索性剝去了他雙手的指甲。但李大釗始終大義凜然,堅貞不屈,沒有一句有損黨的榮譽和革命利益的 “供詞”,沒有向敵人泄露黨的任何機密。連當時敵人的報紙也不得不說,李大釗受審時 “精神甚為煥發,態度極為鎮靜,自承為馬克思學說之崇信者,故加入共產黨,對于其他之一切行為則謂概不知之,關防甚嚴”。

嚴刑拷打不成,敵人又進行了利誘。張作霖的總參議楊宇霆親自前來勸降,妄圖用高官厚祿來收買李大釗。李大釗嚴詞答道: “大丈夫生于世間,寧可粗布以御寒,安步以當車,就是斷頭流血,也要保持民族的氣節,絕不能為了錦衣玉食,就去向賣國軍閥討殘羹剩飯,做無恥的幫兇和奴才!”面對李大釗的凜然正氣,敵人只得灰溜溜的收場。
李大釗的被捕,在社會上引起了極大震動,也引起了蘇聯政府和蘇聯人民的抗議。莫斯科舉行了游行示威,列寧格勒、海參崴等城市也召開了群眾大會。在國內,為了營救李大釗,北方鐵路工人提出要劫獄并組織了劫獄隊。教育界、學者、名流和李大釗的同鄉,均起而營救。京津 “各報社評,皆暗為守常呼吁”。4月9日,北京9所國立大學的校長討論營救辦法。12日,北京國立、私立25所大學的校長又進一步討論營救辦法。
當李大釗得悉各方正在施救的消息后,堅決表示反對。他說: “我個人為革命、為黨而犧牲,是光榮而應當,且已經是黨的損失……我不能再要同志們來作冒險事業,而耗費革命力量,現在你們應當保存我們的力量……不要使革命力量再遭損失?!痹谏镭P的時刻,李大釗全然不顧個人的安危,念念不忘的依然是如何保存革命實力。他在獄中自述里豪邁地說: “釗自束發受書,即矢志努力于民族解放之事業,實踐其所信,歷行其所知,為功為罪所不暇計?!睘榱碎_脫同案人員,他還寫道: “倘因此而重獲罪戾,則釗實當負其全責,惟望當局對于此等愛國青年,寬大處理,不事株連,則釗感且不盡矣?!?/p>
反動的奉系軍閥政府見種種手段都不能使李大釗屈服,便不顧社會輿論的強烈譴責和人民群眾的一致反對,對李大釗及其他19位革命志士下了毒手。

1927年4月28日上午11時至12時10分,對李大釗等20名革命志士的秘密審判在警察廳正式開庭。隨后,他們由4輛軍車押送至西交民巷京師看守所,執行死刑。
當時,圍觀的人很多,街道都被堵塞了。行刑用的新式絞刑機據說是反動政府從美國運來的。
李大釗自始至終神色未變,從容地首先走上絞刑臺。他要求講話,敵人不允許,他就大聲叫喊,準備用生命的最后一刻來繼續喚起民眾。他說: “不能因為你們絞死了我,就絞死了共產主義!我們已經培養了很多同志,如同紅色的種子,撒遍各地。我們深信,共產主義在世界、在中國必然要得到光榮的勝利!”
但是,執刑的人蠻橫地向李大釗臉上揮拳,并把他推進一個發亮的金屬制的長方形架子中,架子的上邊正中有一個小圓圈卡在頸中,旁邊有一把柄,劊子手握住把柄,逐漸絞下去,直到舌頭吐出,眼睛凸出,眼角流出血。劊子手松開把柄,將李大釗拖出,圍繞刑臺走了一圈,然后用冷水往李大釗臉上噴;等他蘇醒過來,又開始第二次絞刑,共繼續了3次,施刑長達40分鐘之久。劊子手們就用這種慘無人道、滅絕人寰的手段殺害了李大釗。
緊接著,范鴻劼、譚祖堯等19位革命志士也先后獻出了寶貴的生命。劊子手們將尸體裝入棺中,停放在宣武門外下斜的長椿寺中,待家屬、親戚來認領。李大釗的夫人趙紉蘭在朋友們的募捐支持下,買了一口棺材,將烈士重新裝殮,把靈柩移放至妙光閣街的佛寺里。
李大釗犧牲的噩耗傳來,中國共產黨和革命人民以及各界進步人士無不為之深切哀悼。中國共產黨的機關報 《向導》周報發表的 《悼李大釗同志》的文章指出,他 “是創立中國共產黨之一人”, “是最勇敢的戰士”,并將為中國人民所 “牢記不忘”。
李大釗出殯的前兩天,黨組織負責同志找北平法學院學生李時雨談話,指示他組織好李大釗同志的出殯活動,特別是護衛好靈柩安全地送到萬安公墓。
經李大釗的鄉親即一位姓喬的女同志的引見,李時雨見到了李大釗的夫人趙紉蘭。喬同志向李夫人介紹時,說他是李氏家族中的晚輩,現特來送葬,幫助做些工作。他們商定好,送葬時,李時雨頭戴白色孝帽,專扶李大釗10多歲的小兒子,緊跟靈柩,不離寸步。這既是防備軍警驅逐的措施,免得他像一般群眾那樣被驅散;同時也考慮到,萬一他被捕,也可以說是李大釗的遠房親屬,比較容易解脫。
1933年4月23日清晨,李大釗的葬禮在他犧牲6年后才得以舉行。這天,長椿寺前殿里設了靈堂,中間掛一橫幅,前后左右懸掛了許多挽聯,兩旁擺放了大量花圈。奏哀樂、讀祭文之后,群眾唱起了 《國際歌》,氣氛十分悲壯肅穆。
禮畢起靈,覆蓋著繡有藍色花朵棺罩的烈士靈柩,在群眾的簇擁下,緩緩地被抬出長椿寺。李時雨扶著李大釗的小兒子,同李夫人及其親屬們緊隨靈柩一起走,后面跟隨著數百名送葬的群眾。大家胸戴白花,臂纏黑紗,一些同志抬著李大釗的畫像,扛著花圈、挽聯和挽詞,邊走邊向路邊行人撒傳單并高呼口號。
靈柩抬過宣武門后,送葬群眾已增至千余人,到西單時,只見不少群眾在路旁擺出了祭桌。
這時,宣讀祭文聲、燃放鞭炮聲以及呼喊口號聲連成一片,震撼著半個北平城。行至西單北大街時,李時雨回頭往南一瞥,只見人山人海,望不到邊。
隊伍行至甘石橋,有人把早已準備好的繡有鐮刀斧頭的紅旗,覆蓋在李大釗的靈柩上。這時,反動軍警從四面八方沖擊送葬的群眾,他們像瘋狗一樣,踢翻了祭桌,毆打朗誦祭文的人,用槍托子打散送葬的群眾。他們打傷了數百人,逮捕了幾十人。李時雨始終扶著李大釗的小兒子及親屬們,堅持把靈柩護送到萬安公墓。
李大釗的墓碑是在紅瓦市路東一個石匠作坊定刻的。起運時用黃紙把石碑上的字糊上,天未亮時就雇了輛小驢車送出城門放到萬安公墓。墓志銘是:先生李大釗,字守常,河北樂亭縣人,生于清光緒十五年十月六日,死于民國十六年四月二十八日,春秋三十九歲。下面刻著子女的名字。
李大釗的出殯,可以說是轟動一時、極其悲壯的一次群眾運動。它不僅敬慰了忠魂,安葬了烈士遺體,而且進一步揭露控訴了反動派的殘暴。雖然這次出殯遭到反動派的殘酷鎮壓,但它更激起了群眾的義憤,其影響是很大的。
題圖 1927年4月28日下午李大釗在就義前與難友路友于 (左)丶張挹蘭 (右)合影
責任編輯 張榮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