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障人士的就業樂土

文/本刊記者 趙進一

殘障人士的就業樂土

文/本刊記者 趙進一

一位表演過“千手觀音”的美麗天使說：“我們不是不幸，是不便，我們和所有的人一樣，都追求夢想和人生價值。”

是的，生理上有缺陷的殘障人與健康人一樣，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最近，記者在奉賢區奉城鎮洪朱路上一家名為“上海申光洗滌機械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申光公司”）的民營福利企業，就見到了這樣一群正在“追求夢想和人生價值”，生活得快樂而有尊嚴的殘障人士……

“不聽，就報告領導！”

申光公司共有183名員工，其中65名是生理上有著各種缺陷的“殘障人士”。那天下午，記者向公司管理干部了解有關65名特殊員工的工作、生活狀況后，提出到各部門實地看看。管理干部們說，那好，不過要快，馬上到下班時間了……

在生產廠區大道上，記者看到一位四十出頭、中等個兒，穿著天藍色工作服的男子正拉著一輛手推車朝我們所在的方向走來，車上擱著掃把和鐵鍬。一旁的管理干部姚衛芳悄悄地對記者說，巧啦，他就是我剛才向你介紹的保潔工，去年被評為公司先進工作者的智障人員王安明（化名）……

當王安明來到我們面前時，記者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就是公司先進工作者王師傅？他手不離車把，點點頭，臉上綻開了自豪的笑容。記者又問，你負責哪幾塊地方的保潔工作？這下他來勁了，干脆放下車把，挺著胸膛，面對偌大的廠區用右手劃了個圓弧，大聲說道：“那都是！”瞧他的模樣，仿佛他就是那一大片“領地”的主人，惹得路過的工人都哈哈大笑起來。記者有意考考他，順著他剛才指過的方向問：“那里有些什么車間啊？”

王安明扳著手指，一五一十，慢慢道來：“裝配車間、成品車間、半成品車間、倉庫……”

接下來，記者的問題又深了一層：“王師傅，除了保潔，你還做些什么呢？”王安明的勁道更粗了：“安全唄！”記者大吃一驚，“你還管安全？你怎么管？如果有人亂扔煙蒂，你去勸阻，人家不聽怎么辦……”言畢，記者心頭已生一絲悔意：這樣連珠炮般的發問，他一個智障人士，能受得了么？不料，王安明的回答既快又干脆：“不聽？那就報告領導！”說話時，他見公司總經理錢志根也在場，馬上把“報告”的對象換了一種說法：“喔，是報告老板……”

四周響起一片善意的笑聲。不過，記者至今弄不明白，為什么見到總經理，他要把“領導”改說成“老板”呢？調侃耶？表示親近乎？

管理干部說，王安明來公司上班前，“智障”得可厲害。但記者看到的王安明卻是如此的“神清氣爽”，這使記者情不自禁地想起一句話：好制度，能使“壞人”轉變成“好人”；壞制度卻能使“好人”淪為“壞人”。

誠哉斯言！

車間里的“黃金搭檔”

在半成品車間，記者見到一對“黃金搭檔”——一個智障，一個獨臂，都是男性。在一位中年女工的帶領下，他們在工作上配合得非常默契，堪稱“黃金搭檔”。

這個車間其實就只有他們三個人，專門負責把大號尼龍袋改剪成各種規格的產品包裝袋。車間里堆滿了大號尼龍袋和待裝的產品。在那里，記者目睹了他們工作的全過程。那位女工把一本硬面筆記本遞給記者。記者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地記載著需要裁剪的各種型號的包裝袋尺寸。女工指著那對在不遠處工作著的“老搭檔”說，他們的工作主要是按規定的尺寸裁剪各種包裝袋。

記者走近他倆，見其工作分合有致——搬移、堆放、捆扎、包裝物品時合力而為；量尺寸、裁剪則各司其職。獨臂者掌控尺寸，智障者依線剪裁，兩人各展所長；女工則坐在簡易機器旁給袋子封口。量、裁、剪、封，達到一定數量后，再用繩子捆扎、堆放……

一切顯得井井有條，紋絲不亂。整個操作過程，沒見他們說過一句話，動作迅速而協調。記者問，包裝袋的品種那么多，他們會不會搞錯、剪錯？女工說，哪有不錯的，開始時經常出錯，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好多了，現在已不大有差錯了。

65位“殘障人士”分布在公司各個部門，除了保潔、炊事和一線操作，還有近20人從事養殖、種植等工作。

“無利可圖”照樣干

2010年被評為“上海市文明單位”的申光公司的前身是一家集體企業。它創建于1988年，1994年轉為民營企業，主要生產“申光牌”工業洗滌設備，2003年起，“申光牌”工業洗滌設備被評為上海名牌產品，2007年發展成為高新企業，企業的產值不斷增長。2009年，“申光牌”成了上海的著名商標，企業的發展空間越來越大。

近年來，由于福利企業稅收政策調整，以集中安置殘疾人的社會福利企業日趨萎縮，一些企業將其視為“燙手山芋”，申光公司卻在這樣的背景下，于2009年申辦了福利企業，在奉城地區招收了65位“殘障人士”，主動為國家分挑重擔，為社會穩定出力。

在申光公司，65位“殘障人士”是備受呵護的特殊員工。公司根據各人的特點為他們安排了適當的工作。專門負責安排他們工作、照顧他們生活的專管員姚衛芳告訴記者，這些特殊員工上崗前，公司在思想、業務等方面對他們進行了全面的培訓，告訴他們應遵守的規章制度；告訴他們來企業上班不只是為了掙錢，還要為企業增光，為社會作貢獻。公司很注意培養他們對企業的歸屬感，他們知道自己與普通職工一樣，同工同酬，工作做得好照樣評先進。公司對每位特殊員工的思想、性格和家庭生活等情況都了如指掌。平時，誰鬧思想情緒了，我們馬上就會去做工作，直到他心情舒暢；誰身體不好了，公司就會派人上門探望。在這些特殊員工中，有的是“一戶多殘”，生活極其困難，企業總是主動關心，有時不但工會補助，鎮里也會撥經費補助。

當記者問起這些特殊員工能為企業創造多少效益時，奉賢區福利企業管理站工作人員季引春說：“錢，國家是有的，辦福利企業不是為了解決錢的問題，主要是為了讓殘疾人能自食其力，活得有尊嚴。在申光公司工作的65位特殊員工都覺得自己生活得很幸福……”

申光公司董事長、總經理錢志根說：“辦福利企業，重在社會效益。”他給記者算了一筆賬——按目前的政策，企業每招收一名殘疾員工，國家每年退稅3.5萬元，扣除企業支付員工的薪酬1.6萬元及所交的7000多元“鎮保金”，企業已所剩無幾，如果算上各種福利補助，企業實際上是在“倒貼”……

記者說，那企業豈不是“無利可圖”了么？錢總加重語氣道，“無利可圖”也要干，就是有利可圖，也要用到他們身上。殘疾人福利事業要么不加入，要加入就一定要做得最好！因為這是我們的社會責任之所在。當初我們辦福利企業的初衷就是回報社會，為國分憂！

“黃金搭檔”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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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全球共有6.5億殘疾人，約占世界總人口的10%，其中80%分布在發展中國家。多年來，在國際社會的努力下，世界各地在保障殘疾人權利和建立無障礙社會方面取得了一定進展。但由于造成殘疾人邊緣化的環境、社會和法律障礙依然存在，殘疾人在就業、教育和醫療等方面的權利依然受到不同程度的限制。2006年12月，第61屆聯合國大會通過《殘疾人權利公約》，其中第27條明確規定，殘疾人擁有平等就業的權利。但據聯合國相關機構調查，目前只有一小部分殘疾人能找到工作。在許多國家，高達80%的殘疾人在達到就業年齡后無法找到工作，這一比例遠遠高于正常人。為強調殘疾人平等就業的權利，聯合國將2007年國際殘疾人日主題確定為“為殘疾人提供體面的工作”，以呼吁社會各界為殘疾人提供就業機會，使他們能夠真正融入社會并在社會中充分發揮潛力。

期待涌現出更多的“申光”

錢總的話著實令人感奮。但環顧四周，我們覺得像錢總這樣具有強烈社會責任感的企業家還太少，像“申光”這樣的企業太少了。

有些人在理論上或許也懂得殘疾人不僅擁有基本生存的權利，獲得勞動報酬和安全勞動的權利，他們和健康人一樣，也擁有包括追求幸福、尊嚴的權利，但遇到實際情況，尤其是在關乎經濟利益得失的時候，心態就不一樣了。2007年福利企業政策調整以前，優惠多多，一些企業家對舉辦福利企業的積極性就很高；2007年福利企業稅收政策調整后，辦福利企業獲利少很多，他們的積極性就一落千丈。以奉賢區為例，福利企業一下子減少了60多家……國家要求機關、團體、企業、事業單位，均應按不低于本單位在職職工總數1.6%的比例安排殘疾人就業，暫時未達到比例的單位，每年度必須向政府部門交納殘疾人就業保障金。有些企業因為福利企業無利可圖，殘疾職工管理難度大，寧愿交納殘疾人就業保障金，也不愿辦福利工廠。

其實，殘疾人比正常人更需要幫助和關懷。這不光是政府和民政部門的事情，全社會都應該關心他們，處處為他們著想。每個正常人都應該伸出援手，扶一扶，幫一幫，只有這樣，我們這個社會才是正常的社會，否則，我們這個社會就不是一個正常的社會！我們千萬不要忘了溫家寶總理說的話——“要讓所有的中國人都活得幸福而有尊嚴。”

這正是我們的社會責任之所在。

我們期待著涌現出更多的“申光”，更多的錢志根。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