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忌賽馬與擇優競爭

何金銘

《列國志》八十八回說：齊威王閑暇時常和宗族諸公子跑馬射擊賭勝取樂。田忌的馬力不足，輸了多次。有一天，田忌帶著孫臏一起到射圃去觀看。孫臏見雙方的馬力相差不遠，而田忌卻三賽三輸，就對田忌說：“明天再賽一次，我讓您一定取勝。”于是田忌向齊威王請求說：“我愿意來日拿出全部家當決一勝負。每棚馬賭一千金。”齊威王笑著答應了。到了這天，諸公子都把車馬裝飾得十分華麗，一齊來到場圃，圍觀的老百姓有好幾千人。田忌問孫臏：“您說一定取勝，有什么高招啊?”孫臏說：“齊國的良馬都聚集在威王的馬廄里，而您卻想和他挨著個一匹一匹地爭勝，這就難了(而君欲與次第角勝，難矣)!要知道，這參加比賽的三棚馬，總有個上、中、下的區別(夫三棚有上中下之別)，要是用您的下等馬應付他的上等馬，而用您的上等馬跟他的中等馬去比比高低，用您的中等馬跟他的下等馬去比比高低，那么，您雖然輸掉一棚，卻可以贏兩棚。”田忌說：“妙極了!”賭第一棚時，田忌的馬同威王的馬差距太大，輸了一千金，威王不禁大笑。田忌說：“還有兩棚呢，要是全輸了，再笑也不遲。”等到第二棚第三棚，田忌的馬果然都勝了，所以他不僅沒輸，還多得了一千金。

這是一個著名的饒有趣味的故事。

“次第角勝，難矣”，孫臏的這一分析，值得注意。什么叫“次第”?就是按一定的次序、等級排比、編列，一個挨一個地來，一個也不拉地來。這里有按部就班的意思，也有全面出擊的味道。這種方法看上去很正規，其實很不聰明，它是喪失一切主動性、靈活性、創造性。置自己于死地的一種下策。在與對方實力相當的情況下，用這種方法，沒有一輪必勝；在與對方實力懸殊的情況下，用這種方法，沒有一輪不敗。田忌以前是用這種方法賽馬的，結果屢賽屢敗，怎么扭轉這一被動局面，孫臏找到了問題的癥結，制勝的關鍵，這就是“夫三棚有上中下之別”。雖然總的來說，田忌的實力不如威王，但田忌也有自己的王牌。自己的優勢，問題全在于能不能揚長避短，擇優競爭。“夫三棚有上中下之別”，實在是一個簡單明了的事實，但認識這一點并不容易，科學地巧妙地利用這一點更不容易。沒有敢于和善于破陳規陋習的勇氣與魄力，是看不到、想不到、更做不到的。

我以為，田忌賽馬的故事，對于我們今天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可以有所啟發。因為競爭是現代化建設的一個推動力，而競爭就須擇優。

每見許多地方，許多的縣、鄉、村，為著發展生產，往往各種各樣的項目都上，或者看樣學樣，見人家搞什么，就跟上也搞什么，結果費力很大，收獲很小，甚至弄得賠本倒塌。這就是不知擇優競爭的道理。

假定有一個縣，同另外一些縣比較，糧食的品質、產量、產值居于劣勢，但卻適宜于種植油料作物，可以大養其牛，那么，在糧食上的負數，是可以從油料和牛的身上補回來而且有余的。這就應當下決心賽油料、賽牛。

古之賽馬，要賽遍上中下三棚。我們搞經濟建設，當然不能以自己之下去同人家之上較量。下就是劣，劣等產品不能出，劣勢要避開。要以中競下，以上競下，以上競中。非中、上不競。

過去我們曾提過“超英”、“趕美”的口號，就其精神而言，不可不謂是雄心壯志。但這口號本身就包含了“次第角勝”的意思，因為并未說在某些方面趕超而是要全面趕超。我們今天搞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面對的形勢是，世界上一些國家已經實現了相當高水平的資本主義現代化，一些國家也達到了相當高水平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可謂各有各的實際情況，各具千秋，各領風騷。要在一切方面都趕超他們，不可能。恐怕有些方而也不必趕超，或者不必急于趕超。我們也有我們的實際情況，也一樣能自具千秋，自領風騷。

“夫三棚有上中下之別”，這道理、這規律，豈只適用于賽馬!每個國家、每個民族，都有其長處，有其短處，每個省、每個縣、每個地方，也一樣。既然有上、中、下之別，在競爭中，不拿自己的長處和優勢去奪取勝利，而想用自己的短處和劣勢跟人家的長處和優勢較量，這不是有些愚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