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故事

湯禮春

夜已經很深了，街上行人稀少，趙吉開著的士仍在這燈火通明的大街上四處攬客。

路邊的花壇草坪處，有人在向他招手。趙吉忙剎住了車，那人沒有直接過來上車，而是走到車窗前，對趙吉說：“你過來一下，幫我把我老婆抬上車，她喝醉了。”

對于夜晚的生意，趙吉一直很注意觀察旅客的情況，因為在這座大城市，時常有同行在深夜帶客時被歹徒搶劫或傷害。他盯了對方一眼，見對方是個三十來歲的胖子，臉上看不出陰險兇狠的樣子，再瞄向躺在草叢中的女人，一動也不動，像是醉得歷害，趙吉這才有些放心下來。他下了車，和那個胖子走到女人身邊，幫著把她抬上車，胖子隨即也上了車，關上了車門，便催著趙吉快開車。趙吉不慌開車，指著草坪處的一件上衣，對胖子說：“那是你老婆的衣裳吧？不要了？”

胖子這才好像醒悟過來，趕緊下去拿衣裳。這當兒，趙吉透過車上的燈光，看清那個女人的臉，好像是個二十左右的女孩，而且長得十分漂亮，奇怪的是這女孩上衣脫得只剩下乳罩，難道胖子就讓他老婆這副樣子？再說這女孩身上一點酒味都沒有。趙吉起了疑心，警覺起來。這時胖子把衣裳撿了過來，也不把衣裳披在那女孩身上，就放在一邊，就沖這個細節，趙吉這個結過婚的人就不相信女孩是胖子的老婆。如果是自己的老婆或情人，肯定會把那衣裳披在她的身上。

趙吉一邊想，一邊啟動了車，然后問胖子去哪里。胖子道：“就到附近一個好一點的飯店。”

趙吉一邊開車，一邊通過后視鏡觀察胖子和女孩的動靜，只見胖子把手伸在女孩的乳房上揉搓，而女孩仍沒有一點醒過來的感覺。看胖子迫不及待的樣子，趙吉想，或許是女孩突然在路邊昏倒了，胖子見她模樣漂亮，就起了色心；或許干脆就是胖子見女孩漂亮，下手把這女孩打昏的。如果是這樣的狀況，我該管不管呢？

就在趙吉思忖的時刻，胖子突然說：“停車，就在這個飯店。”

趙吉一看，正好到了一個四星級飯店門前，他只好剎住了車。胖子塞了二百元錢給趙吉：“還麻煩你幫我把老婆抬到飯店，媽的，我的鑰匙搞丟了，她也喝醉了，今天先在飯店里住一晚再說。”

“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趙吉心里笑，表面上卻沒吭聲，默默地幫他把女孩抬進了飯店。趙吉和胖子把女孩放在飯店大堂的沙發上，胖子說：“還麻煩你再等一會，我去開房間，你幫我把老婆弄到房間去。”

胖子去了服務臺，趙吉看著女孩青春漂亮的臉蛋，心想，如果讓胖子把這女孩弄到房間里，肯定會糟蹋了她，那真叫暴殄天物啊。不行，絕不能讓胖子得逞！想到這里，趙吉掏出手機悄悄報了警。

剛關了手機，胖子拿著房單過來了：“走吧，幫我抬到205房。”趙吉卻不動，胖子又掏出二百元錢：“我知道你嫌錢少，給！”

趙吉卻不接錢：“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只問你，她真是你老婆？”

胖子支吾著：“不是我老婆，是我情人。”

趙吉說：“我看連情人都不是！既是你的情人，那她叫什么，住在什么地方？”

胖子苦笑道：“大哥，你何必管這么多，快去開你的車賺你的錢吧。”

趙吉說：“我要管，我不能看著這么好的女孩被你糟蹋。告訴你，我已經報警了！”

一聽報警，胖子猛地向門外跑去，趙吉趕緊追了出去，胖子擋了輛的士跑了，趙吉正要開車去追，警車開了過來，趙吉不得不停下來。警察下車后，趙吉趕緊上前說明情況，警察叫趙吉到飯店女孩那里等候，他們先去追那個胖子再說。

趙吉回到飯店等了一會，警察進來了，說沒有追上那輛的士。

警察俯身看了看女孩，說：“她可能是服了搖頭丸過多，昏倒的，等會看她醒了，問她認不認識那個男的。”說完，警察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一會兒，來了輛救護車，醫生給女孩檢查了一下，證實是吸了過多的搖頭丸，并給她打了一針：“不要緊，等會她就會醒過來。”一會兒，女孩睜開了眼睛，眼珠轉了轉，顯得有些茫然：“我這是在哪兒？”警察說：“這是在飯店，剛才是一個三十幾歲的胖子送你來的，你認得他嗎？”

女孩搖搖頭。

警察又問：“那你是什么時間昏倒的，知道嗎？”

女孩說：“我今晚在一個迪吧玩到一點多鐘，準備回家時，大概沒走多遠，就突然感到神智不清，隨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警察指了指趙吉說：“你要感謝這位師傅！你昏倒后，一個男人想把你弄到飯店，是這位師傅發現那男的有不軌之心，救了你！”

女孩趕緊掙扎著起來向趙吉道謝，趙吉說：“沒事吧！我送你回家！”

警察說：“我們已錄了筆錄，你可以送她回家了！”

趙吉攙扶女孩出了飯店，上了車，趙吉開車前，問女孩住什么地方，女孩說出了一所大學的名字。趙吉問：“你是大學生？”

女孩道：“我在讀大學二年級。”

趙吉一邊開車，一邊嘆息：“你還是個大學生，不應該去那種場合，更不應該吸搖頭丸啊！”

說得女孩一聲也不吭地低垂著頭。快到大學校區時，女孩突然叫道：“師傅，停車！”

趙吉停下車，不解地問：“還沒到呢”

女孩卻沒有下車的樣子：“師傅，我看你是個好人，跟你實話實說了吧。其實，那個想害我的男人我認識也不認識！我剛才在警察面前沒有說實話。”

趙吉說：“原來是這樣，那你一定有難言之隱啊！”

女孩道：“我家里很窮，父母都是下崗工人，每月就幾百元的生活費，本來可以勉強度日的，可最近我父親突然中風，癱瘓在床，需要一大筆藥費。我今年的學費還沒繳，后面幾年的學費就更沒著落了。班上的同學跟我出主意，說可以介紹我出讓初夜權，人家愿意給五萬元錢。我本來也不想這么做，可那個同學勸我，現在的初夜權算什么，大學生沒有幾個還是處女，人家又不是和你結婚，又不糾纏你，只跟你過上一夜就走人。我想來想去，實在沒有別的辦法解決家中的困難，只有走這條路了。今天晚上，我約好和那個買我初夜權的人，也就是那個胖子，聽說是個港商，一起到迪吧見面。我提出先蹦迪再說，我是想把自己弄得昏頭昏腦，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把初夜權給他，蹦到一點時，我和他走出迪吧，他說打的，我說先走走再說，因為那時我還神智清楚，走著走著，就昏過去了。”

聽到這里，趙吉忍不住問：“你的意思是我不該救你！攪了你的生意？”

女孩說：“我還是要謝你的，你是不知內情，完全出于好心！”

趙吉說：“那你下一步準備怎么辦？”

女孩說：“你是個好人，如果你有錢的話，我愿意三萬元就把這初夜權給你！”

趙吉搖了搖頭：“我不會干這種交易，我有老婆，而且感情也好。再說我也沒錢，有錢我也不會深更半夜開這的士了！”

女孩嘆道：“那我只有再去找那個男人了！”

女孩說著，打開車門下了車，又想起來什么，對趙吉道：“師傅，我求求你，不要把我說的話告訴警察；我確實是無奈呀！”

女孩搖搖晃晃地向大學校區走去。趙吉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沉吟良久：今夜，我到底該不該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