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秦腔迷

廣東 趙克中

我是一個秦腔迷

廣東 趙克中

我是一個秦腔迷。看秦腔是我感覺最舒心的休閑方式。所以，我的昵稱就叫秦腔迷。

秦腔（Qinqiang Oprea，或Qinqiang）流行于我國西北的陜西、甘肅、青海、寧夏及鄰近其他省區，2006年5月20日，經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秦腔，是起源于古代陜西、甘肅一帶的民間歌舞，是在中國古代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長安生長壯大起來的，經歷代人民的創造而逐漸形成，因周代以來，關中地區就被稱為“秦”，故生活在這里的人民稱“秦人”，秦人的民間歌舞叫“秦腔”。

秦腔源遠流長，至今已有2300多年的歷史。中華民族在公元前春秋戰國時期（公元前770年—220年）群雄爭霸，最后由秦國國王即后來的秦始皇完成了統一中國大業，建立起一個以漢族為主體、多民族統一的中央集權的、強大的、第一個封建制國家——秦朝。秦始皇領導的秦朝不但實現了全國領土的統一，而且頒布法律，實現了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的高度的全國統一，戲劇和歌舞藝術方面就將秦人的秦腔規定成為秦朝的宮廷音樂，秦腔成為民間最自然的、最廣泛的娛樂表現形式，秦腔由秦朝而得名并從此名揚天下。

秦腔形成于秦，精進于漢，昌明于唐，完整于元，成熟于明，廣播于清，幾經演變，蔚為大觀，是最古老的劇種。山川不同，便風俗區別，風俗區別，便音樂、戲劇存異。秦腔跟著秦人流入異地，與當地人民的語言、音樂、風俗文化相融合，幾經演變，在中華大地逐漸形成了京劇、豫劇、晉劇、山東梆子、河北梆子、川劇、越劇、黃梅劇、粵劇、評劇、昆曲等劇種，秦腔堪稱中國戲曲的鼻祖。

我是一個秦腔迷。看秦腔是我感覺最美的藝術享受。

我生長于黃土高原，從小聽秦腔，在秦腔的熏陶下長大,感覺秦腔的唱腔最優美動聽，百聽不厭，無與倫比。生活在異國他鄉聽秦腔，感覺更深一層，那就是親切。因為我聽到的是鄉音，我看到的是鄉親，我想到的是家鄉，我感受的是感動。我永遠忘不了自己在美國公共讀書館的因特網上第一次收看到秦腔時的感動。我接收的是陜西衛星電視的《秦之聲》欄目，收看的節目正好是西北五省評選秦腔四大名旦、四小名旦的決賽和秦腔晉京匯報演出的節目轉播。那真是百年難遇的精彩表演：最好的演員；最好的唱腔；最好的演出服裝；最好的舞臺布景；最好的樂隊伴奏；真的美不勝收啊！那是西北五省半個世紀以來名旦的決賽啊！是秦腔近幾十年再未有的晉京匯報演出啊！那時，我已經受聘在美國工作、生活了三年，非常思念祖國，想念家鄉的親人，以前我總是用千山萬水來形容地域的遙遠，但卻沒有親身感受。這一回我真的與家相隔千山萬水了，才真正體會和理解了離家千山萬水的滋味和含義。想家，就到網上搜尋家鄉的信息來閱讀，當然每次都忘不了搜尋秦腔節目，遺憾的是每一次都失敗。所以，當這一次終于看到秦腔時，我有久違了的喜悅，而且看到的是近幾十年所沒有的盛大表演，真是喜出望外！我終于聽到了兒時熟悉的鄉音，看到了小時候的家鄉生活畫面。心里感到那么親切，那么溫暖。久違了，優美動聽的秦腔！久違了，生我養我的故鄉！家鄉啊，祝你越變越好！鄉親們啊，祝你們的日子越過越紅火！家中的親人啊，祝你們平安，要不是想讓你們過更好的日子，我會愿意橫飛太平洋，越過千山萬水，來到這舉目無親，只見汽車滿街跑，整天講英語，時刻聽英語，只能收看自己不感興趣的美國英語電視節目和墨西哥、中南美洲國家的西班牙語電視節目，使家鄉的一切離我遠去的美國嗎？！看著，想著，我心潮起伏，無限感慨，眼睛濕潤起來。秦腔啊，只有你才會有這么大神力，震撼我的心靈，使我的心與家鄉的故土和親人貼得這么近！秦腔啊，你讓我的心回家了！

美國是一個多元文化的國家，來自世界各地不同國家的人們，將自己的傳統文化帶進美國，經常在他們的社區和電視臺舉辦自己的傳統文化娛樂節目，美國還是世界上公共圖書館最多、館藏資料最豐富的國家。生活在美國，借助美國自身多元的文化社會背景和公共圖書館，我有條件和機會欣賞原汁原味、真實、自然的外國文化藝術，并與中國的戲曲藝術相比較，發現中國的戲曲藝術是世界獨有的：服裝是獨有的；唱腔是獨有的；舞臺布置是獨有的；與當地人民的感情是獨有的，最親切的，不可分割的。這些獨有形成了中國最古典、最有魅力的舞臺藝術，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藝術精品。地方戲是每一個當地老百姓最香甜可口、最愛吃的精神食糧，到了異國他鄉，體會更加強烈，認識更加深刻。中國所有的地方戲都應該得到很好的保護，代代承傳。

我是一個秦腔迷。秦腔寓教于樂，欣賞秦腔是良好的養生健身活動。

秦腔棄惡揚善，培育良民；秦腔頌忠撻奸，造就賢臣；秦腔愛憎分明，凈化心靈。秦腔有音樂、有情節、有演技，欣賞秦腔，一舉三得，同時提高文化素養，培養道德情操。看秦腔名家唱段，美不勝收。看秦腔超級新秀楊升娟、少年韓荷興、雷格格的表演，同樣是最好的享受，我由衷地為她們的多才多藝而驕傲，為古老的秦地能養育出如此優秀、聰慧的兒女而自豪，為古老悠久的秦腔后繼有人而欣慰。我衷心祝福她們一生幸福，將來成為唱響全國、名揚四海的秦腔表演藝術家！

癡迷秦腔的人不止我一個。全國知名作家賈平凹是個秦腔迷，為此他寫了一本名為《秦腔》的長篇小說，《秦腔》并于2008年10月25日獲第七屆茅盾文學獎，他還寫了一篇同名散文《秦腔》來抒發他對秦腔的熱愛。西安話劇院的著名編劇王真創作了一部話劇，取名《大秦腔》，后來這部話劇又被王庚庚導演拍攝成了37集電視連續劇，一樣取名叫《大秦腔》。名揚天下的陜西秦歌王子—十三狼是個秦腔迷，為此他首創的第一首歌就是《大秦腔》，他以飽滿的熱情，感人的唱腔表達了他對秦腔的熱愛。全國工人階級的好榜樣——鐵人王進喜也是個秦腔迷：他心里苦悶時唱秦腔；他遇到困難需要戰勝時唱秦腔；他遇到喜事需要慶祝時唱秦腔；他想家的時候更會唱秦腔。人們都知道他的名言：“石油工人一聲吼，地球也要抖三抖；寧愿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卻很少人知道他是唱著秦腔鼓勵自己的。進入21世紀，在大西北長大的年輕人跟他們的父輩一樣，依然喜歡秦腔。他們離開家鄉，來到珠江三角洲、長江三角洲和黃渤海地區打工，也將秦腔帶到了這些地區，在深圳、廣州、東莞、上海、天津等地先后成立了多個秦腔自樂班。幾乎每一個西北人都喜愛秦腔。聽秦腔，看秦腔是他們的共同愛好，是他們的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用西北人自己的話說：

“愛秦腔愛到了心坎坎上！”

一些人不喜歡秦腔，他們以輕蔑的眼神，挑剔的口吻否認秦腔的藝術魅力。說秦腔不是唱出來的，而是盡著嗓子喊叫出來的，顯得粗野，欠文明。他們搞錯了，他們沒有透過現象看本質，只是在用自己的主觀喜好給秦腔做鑒定。其實，他們所說的“喊叫”正是秦腔有別于其他劇種最獨有的藝術特色，正如黃梅戲、越劇、昆曲的柔聲細語一樣，也是這些戲劇固有的藝術特色。輕音樂柔美、動聽，迪斯科蒼勁、瘋狂，都是各自的藝術特色，難說優劣。秦腔唱腔包括“板路”和“彩腔”兩部分，每部分均有歡音和苦音之分。苦音腔最能代表秦腔特色，深沉哀婉、慷慨激昂，適合表現悲憤、懷念、凄哀的感情。彩腔，俗稱二音，音高八度，多用在人物感情激蕩、劇情發展起伏跌宕之處。秦腔眾多的表演藝術手法，才是唱腔優美動聽，人物塑造形象，生動，逼真，充滿藝術感染力，從而打動觀眾，引起感情共鳴，或哭泣，或歡笑，或憤怒，一步步將演出引向成功。也因此造就一代又一代秦腔迷。其實，“盡著嗓子喊叫”的藝術手法，只表現在個別男性主人公身上，多用在人物感情激蕩、劇情發展起伏跌宕之處，表現悲憤、不平的感情。在整部戲中，只出現在個別局部場景。在秦腔迷的眼中，本應該“盡著嗓子喊叫”，表現人物的憤怒、抗議、激昂時，演員卻軟綿綿地唱，唱得有氣無力，這就缺乏氣勢，缺乏感染力，不能打動人心，這樣的表演就是很差勁的表演，演員就不是好演員。

秦腔“盡著嗓子喊叫”這一獨有的藝術特色與地理文化差異有直接的關系。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長江流域一帶的人民有水田，適宜種植水稻，有魚塘養魚。所以，這里的人們世世代代主食大米、魚肉，世稱魚米之鄉；西北地區是旱田和草地，適合種小麥等旱田農作物，養殖牛、馬、豬、羊。所以，這里的人們世世代代主食面食，吃牛、馬、豬、羊肉。中國地理是西高東低:陜西西岳華山海拔2200米;湖南南岳衡山海拔1290米;到了江蘇無錫太湖之濱的惠山最高峰——三茅峰海拔只有329.98米;聞名于世的廣東四大名山之首——肇慶鼎湖山海拔也僅1000.3米。

生活在高海拔地區的人，素來具有豪爽、耿直、勇敢、善良的品格，威武不屈、一往無前的骨氣。秦始皇領導的秦軍為什么能橫掃六國，統一全國，建立強大的秦朝？因為他們是華山腳下的秦人。率領千軍萬馬，奔馳千里，深入匈奴人的腹地，端他們的老窩，令匈奴人威風掃地并最終臣服在大漢王朝腳下的霍去病是華山腳下的秦人，第一位出使西域的張騫是秦人，第一位出任西域長史的班超及其兄妹班固、班昭是秦人，叱咤風云，推翻大明王朝的農民起義領袖李自成是秦人，與張學良一起在西安發動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的楊虎城是秦人，因在朝堂之上面對漢武帝講實話而招禍，寧受宮刑而不屈，蒙冤受屈幾十年寫出流芳百世、中國史學史上最正典的不朽名著——《史記》的司馬遷是秦人……行俠仗義，愛憎分明，認理不認人是秦人的性格。你看看那精神抖擻，熱血沸騰，鼓樂震天，場面壯觀，氣勢磅礴，鼓舞人心的陜北安塞腰鼓表演，再看看西岳華山上從陡峭的懸崖絕壁橫空出世，蒼勁有力，在萬丈懸崖堅硬的石縫中，任憑風吹浪打，無論嚴寒酷暑，面不改色，四季常青，始終頑強不屈，健康生長著的華山松的雄姿，你就會明白：西北的人和物，都透著剛強，根植在大西北的秦腔也同樣透著剛強，秦腔絕不可能柔聲細語地來唱。自然會理解秦腔“盡著嗓子喊叫”的藝術手法是演員在表演中性格、感情的自然流露，性格釋然，由不得自己，并非有意做作。那是西北大漢自身豪爽、耿直、不屈人格的自然表現；那是演員對丑惡的憤怒，對不公的吶喊。反映到戲劇舞臺表演上，自然是動作怒發沖冠，剛勁有力，唱腔吼聲震天，氣沖霄漢。秦人、秦地育秦腔，秦聲、秦韻真秦腔！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生活在低海拔地區的人柔順、多才、風流、浪漫。所以，揚州就出了繪畫上的八大怪。蘇州就出了風流才子唐伯虎。江西就出了浪漫詩人陶淵明。蘇州刺繡、湖南湘繡、杭州絲綢、青田石雕、東陽木雕，秀美精致、巧奪天工！還有那美如仙境的蘇州園林和揚州園林，這一切都展示了我國南方人民的聰明才智。

所以，歷史學家總結：江南的才子北方的將，陜西的地下埋皇上。

優美動聽的黃梅戲等唱腔柔聲似水，對話細語如絲，仿佛將人帶入春光明媚、百花爭艷、青山綠水的美境，聽起來如同“陽春三月下揚州”般的美好，所以，我也非常喜歡聽。

不同的地理環境造就不同的文化藝術，而戲劇是最能承載和體現地域人文特征的藝術。當仔細品味南派的各種唱腔調式的余音與文武場面的樂調，它們之中都明顯帶有秦腔的痕跡。

秦腔是秦人，秦聲，秦風，秦韻的體現！

我愛秦腔！

編輯：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