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連城玉如意

葉梓

父親的遺囑

常言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趙旺財本是個大老板，最近卻撞到了喪門星，霉運連連：先是他投資失敗，公司瀕臨倒閉；再是父親突發疾病，撒手人寰。

趙旺財悲悲切切地安葬完父親。在整理父親遺物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少了一樣東西：趙家的傳家寶玉如意！那玉如意是皇帝御賜的寶物，趙旺財也就見過一次。

在文革時，趙家曾挖地三尺，將玉如意深埋起來。直到八十年代，趙旺財的祖母過大壽，趙家才將玉如意挖出示人。當時趙旺財年幼，只見這玉如意有黃有綠，煞是可愛。平時老眼昏花的祖母，看到玉如意馬上變得神采飛揚，仿佛年輕了十歲。她告訴趙旺財：玉如意上綠的是翡翠，黃的是金子，頂端祥云樣的是冰種。冰種四周有兩只飛鶴，寓意長命百歲。

趙旺財盤算著，現在這個玉如意起碼值個五六百萬，可以解燃眉之急。而且那玉如意一定是在江姨手里。江姨是父親的老來伴，她膝下無子女，將自己視如己出，自己若是開口，她也斷然不好拒絕！

于是，趙旺財立刻找到了江姨。等他說明來意，江姨的臉色卻變了，她淡淡地說：“玉如意是趙家的傳家寶，怎么可以賣掉？”

趙旺財一聽，豈肯罷休。但是不等他繼續游說，江姨已將他父親的遺囑放在了桌上，遺囑上寫得清清楚楚：玉如意歸江姨和趙旺財兩人所有，江姨百年之后，玉如意才歸趙旺財一人。看著這頁遺囑，趙旺財幾乎兩眼冒火。父親是老糊涂了嗎？怎么能把傳家寶分一半給外人？

可生氣歸生氣，趙旺財卻比誰都清楚，江姨比父親年輕十幾歲，父親晚年疾病纏身，一直都是江姨在身邊照顧。想到此，趙旺財神色緩和了些，又說道：“江姨，既然父親說玉如意歸我們兩人所有，那我也有處置玉如意的權利。當然賣掉玉如意，我不會獨吞，會分你一半的。”

江姨嘆了口氣，又說：“你父親知道自己死后，你會打玉如意的主意，所以還存了三幅畫兒在我這兒。”江姨說罷，起身走到書櫥邊，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盒子。她有點不悅地看著趙旺財，說，“還以為至少得十年后才用得著這些畫，沒想到你這么猴急。”

聽到這兒，趙旺財的臉一紅，無話可說。只見盒子里有三個卷軸，江姨一一展開，說：“半年前，你父親告訴我，這玉如意不光是趙家的傳家寶，而且還有個秘密。這秘密就在這三幅畫里，你若解不出來，則決不能賣玉如意。而秘密一旦被破解，玉如意便會價值連城。”

畫中的玄機

玉如意里頭藏著秘密？趙旺財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事。他滿腹疑惑地一一接過畫軸。

第一幅，是皇帝將玉如意賜給趙旺財曾祖的畫面。曾祖跪地，雙手將玉如意高高舉起。這幅畫，應該是在描述玉如意的來歷。

第二幅，是一幅古玩鑒賞圖。似乎是父親幼年時的畫面，收藏界的古玩大家齊聚趙家，玉如意被焚香擺放在高臺上，眾賓客圍在四周觀賞，目光中無不是欣羨和贊賞。

前兩幅畫并無稀奇之處，但第三幅卻有些怪異。只見畫上左半邊畫著趙旺財，他的手里捧著玉如意，做向前伸的動作，他對面是個胖子，胖子手里捧著一疊人民幣。這應該是趙旺財賣掉玉如意的場景。而畫的右半邊，竟然也是趙旺財。只不過，此時的趙旺財破衣爛衫，手里拖著一根棍子。再細看那棍，竟然就是趙家的玉如意！

趙旺財輪流看著這些畫，他想，莫非父親是在警告自己，玉如意在家，趙家財運亨通；玉如意離家，趙家就要敗落？第三張畫里，自己怎會把玉如意當打狗棍似的使呢？

“旺財啊，你看出什么門道沒有？”一邊的江姨關切地問。

趙旺財長長嘆了口氣，搖搖頭。

這時，江姨又問趙旺財，公司需要多少錢周轉。趙旺財猶豫一下，說至少得兩百萬。

江姨聽了，沉默片刻，然后讓他周末再來一趟。

趙旺財不明白江姨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她不讓自己賣掉玉如意，又能去哪兒弄到這么多錢？

不過，趙旺財還是依約，周末早早來到江姨的住處。這天，江姨穿著素雅的旗袍，戴著黑珍珠項鏈，發髻邊還斜插著一枚玉簪。她如此隆重的打扮很是少見。她也不解釋叫趙旺財來的目的，只是自顧自沏上一壺陳年普洱。

這時門鈴響了，江姨開門，笑吟吟迎進兩位客人。看樣子，他們應該是江姨的老朋友，兩人談笑間氣度不凡。江姨為朋友們斟上茶，然后小心地捧出了一個紫漆盒子。趙旺財見狀，心一動，莫非這里裝著玉如意？

江姨打開漆盒，只見其中黃綢包裹、紅綾輕纏的正是玉如意！她鄭重地對兩位老朋友說：“這是趙家祖傳的玉如意，是無價之寶。我們旺財周轉不靈，想賣了玉如意救公司，可我卻不舍得。如果兩位能借兩百萬給他周轉，我不勝感激！倘若旺財真的破產，玉如意抵兩位的債，也是綽綽有余。再退一步說，我這房子也值些錢，也夠還債了。”

江姨的兩位老朋友聽完，一口答應。四個人又觀賞了一番玉如意，談笑甚歡。

黃昏時分，江姨送走兩位老朋友，她小心地收好玉如意，然后叮囑趙旺財：“兩百萬借到了，你一定要認真打理生意。不然，玉如意恐怕就保不住了！沒了玉如意，我百年之后可沒臉見你爹，你也愧對趙家的祖宗啊！”

江姨的一番話說得趙旺財面紅耳赤，慚愧得連連點頭。

寶物的價值

兩百萬周轉資金到位后，趙旺財將全部心思都用在了打理生意上。每天早出晚歸，生意再小只要有錢可賺，趙旺財便不辭辛苦。不到一年，他就連本帶利，將兩百萬全部還清了。

還了錢，趙旺財就拎著禮物去看江姨。江姨十分高興，她還說，自己早就知道趙旺財一定會保住玉如意的，因為它不僅是趙家的傳家寶，還是精神支柱！

趙旺財聽了，連聲說“是”。但是現在，他仍有一個疑問：父親留下三幅畫，究竟是想告訴自己什么呢？

江姨聽了一愣，她神秘地說：“玉如意的秘密，我也知道一些。但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正如你父親所說，當你知道了這個秘密，就會明白，玉如意真的是無價之寶。”

聽著江姨模棱兩可的話，趙旺財還想追問什么，但見江姨不愿再說，他也只好作罷。

時間一天天過去，趙旺財再沒打過玉如意的主意。公司在他的用心經營下，也如滾雪球般，越來越壯大。

一晃五年過去了。這天趙旺財正在公司忙碌，突然接到了江姨的死訊。趙旺財如遭雷擊，一下子蒙了。等他趕到醫院，江姨的身體早已經冰冷僵硬！

醫生說，江姨是突發心臟病，在睡夢中走的。她的神態安詳，看上去沒遭什么罪。

趙旺財以兒子的身份，為江姨披麻戴孝，處理所有身后事。在整理遺物時，他看到了一個寫著“趙旺財”名字的信封。這應該是她留給自己的遺言吧。

趙旺財展開信紙，江姨的信是這么寫的：

旺財，當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已經去跟你父親團聚了。最近一段時間，我常感精力不濟，唯恐哪天就會走。臨走之前，我要告訴你玉如意的秘密。

其實，真正的玉如意早在文革里就被砸爛了。因為玉如意是你祖母的精神寄托，所以你父親一直隱瞞，她若問起，就說埋在了后院。你祖母八十大壽，執意要再看玉如意。無奈，你父親去外地找了個高手，仿制了一件幾可亂真的玉如意。你祖母當時年事已高，再加上仿品的確逼真，所以也就過了關。也正是因此，你父親總是將玉如意小心珍藏，從不輕易示人，這反倒更令外人堅信：趙家的玉如意價值連城。那三幅畫，其實是你父親在提醒你：玉如意放在家中，價值連城；拿出去賣，便會露餡，也就值根打狗棍的價錢！這便是玉如意的秘密。

對不起，到現在才告訴你這個秘密。雖然這個玉如意是贗品，卻幫助你走過了最困難的時刻。我很欣慰。

趙旺財看完信，想到江姨為了自己，冒險拿出假玉如意，不由淚流滿面。他轉身抱住玉如意，痛哭失聲。物假情真，對趙家來說，這件贗品玉如意的確價值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