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電車工人

李玉梅 李玉環

近代北京最主要的城市公交工具是有軌電車。有軌電車又叫“鐺鐺車”，因為司機腳下有一個腳蹬的鈴鐺，如果發現前面有障礙，在距離35公尺以外立即關電，并踏鈴警告，提醒行人避讓。

老北京的電車工人有在廠內工作的和車上工作的。公司的職員多在公司里辦公，工作既輕，報酬又豐，不包括在工人里面。廠內工人是指在發電廠工作的人員，包括木工、鐵工、電氣工、掃車夫等。人們常見的是電車上的工人，最多的是售票生和司機。1927年7月至1930年6月，北京電車公司有工人378人，其中司機166人，售票生251人，旗夫38人，查票員39人，稽查員9人。1932年10月工人總數是887人。

司機和售票生的勞動非常繁重，生活無法保障。名義上每天工作8小時，實際在10小時以上。電車公司附近雖有宿舍，但設備不周，不適合工作后休息，且只限工人居住，不許帶家眷。1938年9月28日，北京電車公司將司售生各班工作時間延長8小時以上，平均每人增加工作約1小時。如果遇到車路調查，工作時間更是大延長，“概不得間斷休息”。北京電車公司每年約舉行2-3次車路調查，主要是為調查、檢查車路秩序以及工作情況等，每次約2-3天。1939年10月，電車公司營業處在通告中明確規定：“10月12、13日兩天，舉行大調查。在大調查日期內，工作員生一律停止休息。倘有藉故請假或任意脫班者，定即從嚴處罰。”

工人星期、年節概無休假。司機、售票生按日計算工資，除每月輪流休息4天外，“星期、年節概無休假。倘遲到或早退在一小時以上者，以曠職半日論”。如果臨時請假，除確實發生疾病或特別重要事故不能工作，并且由當班稽查員負責證明、通融外，一概不準。請假分為公傷假、婚假、喪假、病假、事假五項。公傷假給工資、津貼，婚喪假只給工資（津貼照扣），病假、事假不給工資（津貼照扣）。凡因事請假者均應于前一日到主管課廠申請，不得臨時藉故請假，但遇人數不敷分派時得停止請假。如果無故曠工，除當日不給工資外，并罰扣1天的工資。司售生脫班，除受點名處分外，一日罰洋1元，半日6角。一次2角（津貼照扣），滿10次即予開除。公司還實行簽到制度，要求工人嚴守時間，親自蓋章，凡請他人或代人蓋章者一經查出，罰扣月薪5%。事前未經請假擅自缺席者以曠職論。如果無正當理由，在規定時間15分鐘以后到班者以遲到論。每月無故曠職3次以上及每月無故遲到10次以上者應受罰金或停職處分。

而且，司機、售票生報酬也比其他工人少。工資是按天算的，約在6角以上。如果整月不曠工（遲到、曠工都要罰錢），每月可多得三天工資。售票工人月終結算，如果售票總數超過公司規定的銅元數，便提出超過數的百分之一獎勵售票工人，這叫做“獨得花紅”。全部算起來，每人平均不過二三十元，僅能維持全家最低生活。旗夫每月也不過10元。掃車夫和旗夫差不多，收入也很少。木工和鉗工等與司機、售票工人相同。稽查員報酬最好，每月至少40元。簽票員也在30元以上。由于生活困苦，工人不得不帶病工作。像售票生洪長濤不幸于1938年1月忽染吐血之癥，一直到4月間。治愈后登車工作至1939年1月24日，不幸又吐血甚重。

許多工人積勞成疾，公司為減輕負擔勒令退休。司機錢振川于1936年6月因工作積勞突患吐血之癥，數月未愈，生活難以為繼，加之老母年高，錢振川向公司申請幫助。由于他在職已逾10年，平日工作勤勞，公司給予一次優待費200元，但令其告退自行醫治，以免公司長期負擔醫藥、工資等費。司機生查文奎患腦癱歷時4月，呻吟于床榻，已成不治之癥。公司認為治愈無期，便按死亡撫恤條例，給予優待費200元，勒令告退。

許多電車工人由于天氣寒冷、身體疾病或物價飛漲，每日所得不能生活，只好另謀他職，維持生計。工人周一元1924年12月充任司機生，自1937年春季就體弱多病，勉強工作至1938年春后，患胃病，稍愈又因勞累過度復發，數月不見好。全家六口賴他一人為生。家中典賣已盡，時有斷炊之勢，周一元只得自請退職，另謀生計。查票員、排車員、簽票員、售票生在下班后拉人力車，藉以糊口的不在少數。為養家糊口，晝間工作、夜間拉車者也大有人在。工人大都面有菜色，而制服襤褸不堪，形同乞丐。

由于舊社會政局混亂，司售生常遭毆辱。公司各電車路站時有散兵游勇及各地流亡學生結伙無票強行乘車，車路員生稍加勸阻，輕則招致辱罵，重則遭受毒打。尤其戰亂期間，因身體安全無法保障，工人“咸視出勤為畏途”。

形形色色的懲罰更使工人的生活痛苦不堪。懲罰主要有罰金或罰工、記過、停班或減薪、降級或開除。這些罰則中，凡記過三次者，為一大過；記大過三次者開除。罰金數目由2角至5元。停班由3天至2個月不等。下面說說罰款、停班和開除。

1、罰款

罰款的名目繁多，稍不留意就要受到處罰。例如身著制服大衣，不注意著裝，罰洋1元。不聽票生鳴笛開車罰款2元。售票生錯劃站單罰款1元。售票生未帶領章罰款5 角。對于到站下車的乘客語言不和，記大過一次。無故借用他人之票，將自己所領之票擱置不售，罰款1元。在站閣內閑談罰款1元。開快車或慢點罰款5角。中途交接班罰款5角。未按順序號售票罰款5角。忘取票板罰款1元。售票生后門下車罰款1元。起站時不踏鈴罰款4角。身著制服占據客座罰款1元。車票被竊罰款四元。據統計1941年罰款322人。1942年罰款571人。

2、停班

停班時間長短因事而異。例如誤收兩段票價、撕給一段車票，罰停班三日。查票員撕票不對號，罰停班三星期。票生不帶保險牌，罰停班兩星期。據統計，僅1941年就停班39人。

3、開除

開除是最嚴厲的懲罰。日偽時期，曾經“整頓”電車，受罰工人特別多。1940年開除39人。1941年開除21人。1942年開除19人。自1945年1月13日至1945年12月12日的11個月之間被開除工人竟達252人之多。

電車工人雖終年辛勞，為資本家賣命，但工作仍無保障，一不小心就有失業危險。開除工人徐永順一案便是其中之一。徐平日工作尚優，僅由于一時之失誤，公司就以“不遵命令”的罪名開除。徐離職后生活狀況困苦至極，公司車路全體司售生185人、稽查隊曾先后上書為其鳴不平，希望恢復其工作。董事會批示“暫緩”后不了了之。通過這一事件，我們不但可以看到當時電車工人受壓迫、工作無任何保障的事實，而且也可以窺視到當時電車工人團結斗爭的精神。

作者單位：河北大學歷史學院,貴州凱里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