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愛倫·坡《黑貓》恐怖氣氛的營造

⊙袁 京［唐山師范學院外語系， 河北 唐山 063000］

論愛倫·坡《黑貓》恐怖氣氛的營造

⊙袁 京［唐山師范學院外語系， 河北 唐山 063000］

《黑貓》（T h eB la c kC a t）是愛倫·坡短篇恐怖小說中的杰作。作者通過各種寫作手法和藝術手段營造恐怖氣氛，愛倫·坡通過恐怖的場景描寫、象征和重復、第一人稱敘述以及超自然現象的描寫等各種藝術表現手法，順利解決了恐怖小說創作中推進情節和制造恐怖的難題，在故事中營造出了一種完整統一的神秘恐怖氣氛，達到了震撼人心的效果。

黑貓 愛倫坡 恐怖

埃德加·愛倫·坡（1809-1849）是美國著名的短篇小說家、詩人、評論家和散文家。他一生共創作了六七十部優秀的短篇小說，被文學界譽為美國“短篇小說之父”，在美國文學史上占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愛倫·坡短篇小說批判繼承了哥特式小說的要素，并在承襲的基礎上，成功地將哥特式小說中由外部氣氛引起的感官恐怖向內轉，創造出一種全新的恐怖——心靈的恐怖，提升了恐怖的審美價值。正如坡在《怪異故事集》的序言里談到的，“如果在我的許多作品中恐怖一直是主題，那我堅持認為那種恐怖不是日耳曼式的，而是心靈式的——我一直僅僅是從這種恐怖的合理源頭將其演繹，并僅僅是將其趨向合理的結果”。

1843年發表的《黑貓》（The Black Cat）是坡恐怖小說的一篇杰作。文中，主人殘酷地將黑貓普路托折磨致死，從此陷入了與另一只與普路托一模一樣的黑貓的不休止的糾纏中，神志錯亂中他誤殺了妻子，在身心遭受巨大折磨之后終因黑貓叫聲報警而敗露了他的罪行。讀者閱讀它時會切實感受到一種緊張、神秘和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氛，讀完后那顆戰栗的心良久難以平靜，對其中的字字句句似可領悟，又無從琢磨，縈繞心底的萬千感覺久久揮之不去。這就是坡想創造的氣氛，欲轉達給讀者的文學效果。為了達到事先預想的心靈式恐怖的效果，愛倫·坡調動一切藝術手段，以其精湛的藝術手法和藝術表現形式，在通篇文章中創造出奇譎詭異、震撼人心的效果，使作品產生巨大的藝術感染力。

一、場景的描寫

愛倫·坡是利用場景描寫烘托作品恐怖氣氛的高手。他通常為人物設定一個環境，地窖、墳墓、黑暗的長廊等氤氳著微妙、朦朧或駭人氣氛的空間，將主人公扭曲的犯罪心理生動形象地予以外化，使讀者在這些特定的場景下有身臨其境的感覺。

《黑貓》中的典型場景就是埋藏主人公妻子尸體的陰暗潮濕的地窖。坡對此做了詳細的描繪：“我打定主意把尸首砌進地窖的墻里，據傳說，中世紀的僧侶就是這樣把殉道者砌進墻里的。這個地窖派這個用處真是再適合沒有了。墻壁結構很松，新近剛用粗灰泥全部刷新過，因為地窖里潮濕，灰泥至今還沒有干燥，而且有堵墻因為有個假壁爐而矗出一塊。”坡運用地窖和墻壁砌尸具有深刻的含義。首先，地窖給人的印象是陰冷、潮濕、久久不見陽光，幽靈出沒的地方，從而給讀者造成心靈上的孤寂感；其次，地窖一般都是狹小、封閉的空間，這種環境本身就蘊涵著讓人脊背發涼的恐怖因素，置身其中的壓抑、無處可逃之感就彰顯無遺了。主人公將尸體藏在地窖的夾墻里，警察并未發覺，當警察相信了他正要離開時，他故作輕松地用木棒敲了敲夾墻，墻里意外地發出恐怖的哀號，拆開夾墻：“那具已經腐爛并凝著血塊的尸體赫然直立在那幫警探眼前。那尸體的頭上正坐著那個有一張血盆大口和一只炯炯獨眼的可怕的畜生。是它的狡猾誘使我殺害了妻子，又是它告密的聲音把我送到了劊子手手中。”這樣的場景描寫產生的效果無疑是令人毛骨悚然的。

二、象征手法的運用

坡在其小說中大量地、嫻熟地使用了象征手法，且達到了較高的藝術層次，他的小說被稱為“象征主義戲劇”。《黑貓》是坡象征手法的典范，坡運用象征手法渲染了怪誕的恐怖氣氛，引起讀者心靈的震顫，充分再現了他的一貫的文學創作主張——統一效果論。

在《黑貓》中，愛倫·坡成功塑造了一個陰郁、詭異的動物意象——黑貓普路托。在西方文化中，不論是黑貓，還是普路托，都具有豐富神秘的象征意義。作者選擇這一意象作為小說的主題，目的是借此來增強故事情節的恐怖效果。在西方傳說中，黑貓一直都與魔法、巫術相聯系，被視為不吉利和邪惡的象征。坡在小說中寫道：“我妻子生來就好迷信，她一說到這貓的靈性，往往就要扯上古老傳說，認為凡是黑貓都是巫婆變化的。”可見黑貓具有暗示性、隱喻性的意蘊。此外，作者將小說中的黑貓起名為“Pluto”，這原本是古希臘神話中地獄和冥國統治者的名字。神話中，普路托是常發出陰險笑聲的死亡之神，常常用來代表神秘、陰郁、可怕的形象。因此這只名為普路托的黑貓不僅為小說蒙上一層恐怖的神秘色彩，同時被賦予了邪惡的象征意義，它所象征的就是引導人走向墮落與犯罪的誘惑。正如故事結局所示，主人公殺人后的第四天，被封在墻里的黑貓向警察告了密，把主人公“交給了劊子手”。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小說以“黑貓”命名和用“Pluto”作為黑貓的名字，是坡精心設計的，這些都為故事烘托出了一種恐怖的氣氛。

第二只黑貓和它白色的斑記同樣是這部小說的重要象征。第一只黑貓被吊死幾天之后又出現了一只酷似普路托但胸脯上帶有白色斑記的黑貓，第二只黑貓胸口上白色的斑記逐漸顯現出絞刑架的形狀使主人公恐懼、憎恨。主人公感到恐懼時說：“這是多么可悲，多么可怕的刑具啊！這是恐怖的刑具，正法的刑具！這是叫人受罪的刑具，送人死命的刑具呀！”因為它提醒著他的罪行，引起他的負罪感。它成了懲罰罪惡的象征，同時也增加了作品的恐怖色彩。

愛倫·坡作品中的象征手法同時兼具傳統內涵和獨特性，象征給小說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給讀者帶來了莫大的想象空間。坡利用象征深入到人的靈魂的黑暗角落，揭露其隱蔽的內心世界，暴露隱藏其中的邪惡，使讀者讀后不寒而栗，從而達到了作者所說的“非日耳曼式”的、真正觸動心靈的恐怖效果。

三、重復手法的運用

如同愛倫·坡說的一樣，他的文字里沒有刻意的說教，有的只是精雕細琢、逐字逐句營造的直達讀者心靈的恐怖氣息。其中“重復”這種手法的運用是功不可沒的。

坡在《黑貓》里也使用了重復手法。《黑貓》中，故事發生在“我”和兩只黑貓之間。從第一只黑貓被絞死開始，套索、絞刑架等字眼就不斷在文章中重復出現。三次“套索”的出現是主人公的心理狀態的一種寫照，“我”從苦澀的自責到害怕到最后“我那所剩無幾的善性也屈服了”。在兩只貓之間也有著重復。兩只黑貓不但有著相同的毛發、相同的獨眼，主人公對待兩只貓的態度都是由喜歡到怨恨，最后向它伸出毒手。如果說“我”第一次的罪行可以用被酒麻醉來解釋，那么第二次罪行的重復發生則是對“我”扭曲、變態心理的最好詮釋。心靈的完全變形和扭曲，人性善與惡的對立、掙扎，因重復而表現得淋漓盡致。這種重復讓讀者在細細讀完全文后，因主人公的殘忍、變態而瑟瑟發顫。

“重復”將文章的主題強化，使其更鮮明更立體地呈現在讀者面前，讓讀者與文中的“我”在心理上自然產生一種換位的效果，使文章的恐怖氛圍更加濃厚。

四、第一人稱敘述手法的使用

愛倫·坡一向注重對心靈恐怖的喚起，為了達到這種效果，使故事更具有真實性，所以他的許多作品使用第一人稱作為敘述人，第一人稱塑造了神經緊張的講述人與性情古怪的主人公形象，用他們的經歷和遭遇引導讀者走入恐怖的深淵。這種敘述，一方面使故事本身的可信度得以增加，另一方面，也讓讀者有親臨其境的感覺。

《黑貓》以第一人稱講述者的口吻來敘述故事，主人公以一個即將死去的人抱著救贖的心理來坦白自己的所作所為，細膩地傾訴了自己在和黑貓斗爭的整個過程中的心理活動。其間“我”的焦慮、煩躁、恐懼、緊張、悔恨、仇恨等心理都被剖析得淋漓盡致。“我”的講述制造出一種非常逼真和直接的效果，而且讓讀者直接進入“我”經歷事件時的內心世界，讀者可以切身體會到敘述者或瘋狂或恐懼的感受，及那種恐怖的氣氛。

《黑貓》恐怖氣氛的營造，完美地表現了愛倫·坡的“效果統一”論：“一個聰明而精巧的小說家從事創作，并不是把自己的思想進行一番加工后硬塞入他的故事情節，而是事先精心策劃，構想出某種獨特的、與眾不同的效果，然后再杜撰出一些情節——他把這些情節聯結起來，所做的一切都要最大限度地有助于實現他預先構想的效果”。體現在《黑貓》小說創作中，多種不同的寫作手法和藝術形式的運用都是愛倫·坡為追求恐怖效果而精心設計的，他完美地把它們糅進了故事情節里，并以此來烘托主題，達到了恐怖的效果，增加了小說的恐怖魅力。

[1] Edgar， Allan Poe： Review of Hawthorne： Twiee 一ToldTales，Graham’s Magazine，April，l842.

[2] Edgar， Allan Poe： The Philosophy of Composition，Graham’s Magazine，April，1846.

[3] 埃德加·愛倫·坡：《愛倫·坡集》上下卷，曹明倫譯，三聯書店1995年版。

[4] 李玲：《哥特文學與愛倫·坡》，《學術界》2006年第1期。

[5] 朱利安·西蒙斯：《文壇怪杰—愛倫·坡傳》，文剛等譯，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6] 于薇：《淺談愛倫·坡對哥特小說的超越》，《黑龍江教育學院學報》2006年第1期。

作 者：袁 京，唐山師范學院外語系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應用語言學、英美文學。

編 輯：呂曉東 E-mail:lvxiaodong818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