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一只知更鳥》中知更鳥的象征意義探析

⊙李小璽［延安大學外語學院，陜西 延安 716000］

《殺死一只知更鳥》是20世紀50年代美國著名的女作家哈波·李在1957年創作并發表的一部自傳體小說，1961年獲普利策獎。該小說自問世以來就受到學界的廣泛關注。時至今日，它已被翻譯成四十多種文字，印刷了一千五百萬冊，是公認的現代美國文學的經典。這部小說語言幽默，故事中的情節基于敘述者六歲時對家人和鄰居生活的觀察，主要反映種族的不公正和對無辜者的摧毀。在20世紀，《殺死一只知更鳥》可能是美國最流行的有關種族的書。《殺死一只知更鳥》在英語國家的學校，被廣泛講授來強調寬容和譴責偏見。最初三十種報刊對李的小說展開評論。最近，英國圖書館把此書排名在《圣經》之前作為每一個成年人在死亡前應該閱讀的書。小說主要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主要敘述經濟大蕭條時期，在美國阿拉巴馬州的梅崗鎮，斯各特和哥哥杰姆，還有一個名為迪爾的男孩對古怪、足不出戶的鄰居布·拉德利既著迷又害怕。梅崗鎮的大人們也不愿談論拉德利，多年來，很少見過他。孩子們對所傳出的有關他的謠言和他隱居的深層原因充滿了猜測與想象。第二部分主要敘述法院指定敘述者的父親阿提庫斯·芬奇為黑人男子湯姆·羅賓遜的辯護律師。湯姆·羅賓遜被指控毆打并強奸年輕白人女子梅亞拉。阿提庫斯·芬奇運用自己的職業技能找到了能夠證明黑人湯姆無罪的證據，并將事實真相擺在所有陪審員和小鎮居民的面前，但陪審團依舊對羅賓遜做出了有罪裁決，被冤枉的羅賓遜在判決當晚試圖逃跑而被擊斃。

許多評論家認為哈波·李有著非凡的講故事天才。她的藝術視覺如電影一樣流動和微妙，情節一幕一幕自然融合，渾然一體。作者以一個六歲的敘事者斯各特的角度來敘述發生在周圍的事情，這種方法混合了兒童與成人的觀察所隱藏的復雜情況下的簡單動機和不容置疑的傳統。這本書通過斯各特的精神成長歷程抨擊了社會的黑暗與腐朽，深刻揭露美國社會存在的嚴重的種族迫害和種族歧視，反映美國黑人的艱難辛酸生活，探索作為一個“人”的黑人的生存意義，努力呼喚黑人民族文化意識包括女性意識的覺醒。

許多國內外專家學者，已經從多個藝術手法解讀了這部小說，如獨特的敘事角度，隱喻以及諷刺等。本文試圖從一個新的角度來解讀《殺死一只知更鳥》，分析并探討故事題目中知更鳥蘊含的象征意義及作品中深刻的思想內涵。象征是文學作品中常見的一種藝術手法，它用自然中的具體事物或形象，來傳達作家所要表現的思想內容。“象征”這個詞語來源于古希臘文，本意指一塊木板分成兩半，雙方各執一半以保證相互款待的信物，含有拼湊比較之意，后來引申為能表達某種事物或觀念的符號。在文學領域中，象征主義則強調用象征的方法暗示作品的思想，事物的發展和抽象的哲理，尤其是作者內心深處隱蔽的思緒。象征是以特定的具體形象表現或暗示某種觀念、哲理或情感，即言在此而其意又不限于此，一個具體意象包孕著遠遠超過其自身的意義。運用到創作上就是一種托物取喻以言志抒情的藝術表現手法。

作品的題目《殺死一只知更鳥》，單單從題目，大部分讀者會猜測內容是有關怎樣殺死一只知更鳥的故事。讀完小說我們才知道，對殺死知更鳥的故事作者只用了一點筆墨，就是主人公阿蒂克斯給孩子講述了自己因童年射殺了一只知更鳥，從而使他總有一種負罪感的故事。從作品的內容上看，知更鳥似乎與所反映的主題沒有直接關系，但就其象征意義來說，知更鳥便貫穿了整部作品，細讀作品，我們不難感受到知更鳥象征著天真無辜和善良的人，當你殺死知更鳥的時候，就好像在殺死善良無辜的人。知更鳥什么都沒做，只不過是一種最早報曉的鳥兒，又是最后唱小夜曲的鳥兒。它鳴聲婉轉，曲調多變，它既不毀壞別人的花園，也不在玉米地里做窩，除了專心歌唱，什么都不做。而人們卻對其無端的殘害。小說中的許多人物都和知更鳥的命運一樣，并沒有做過任何壞事卻被人傷害。不難理解作者在告訴我們發生在美國南方梅岡鎮的這個故事就是一個罪惡地毀滅像知更鳥一樣的天真善良的無辜者的故事。

一、布·拉德利——一只經歷著苦難和傷痛，卻時時刻刻向人們報曉著善良和愛心的知更鳥

小說中的怪人布·拉德利是一只典型的知更鳥。他是個白人小伙子，性格非常古怪，他從不在白天出門，只有在晚上的時候才在鎮里到處走，他住在小鎮上卻又游離于小鎮之外，是個誰也看不見的怪人。傳聞中，布是個危險人物，是一個白天被鐵鏈拴在床上，夜里才出來活動的狂人。童年時期的杰姆和斯各特，對布既感到恐怖又充滿好奇。因此，盡管布和他的家人同小鎮的其他居民一樣在梅崗鎮生活了許久，但一直被主流社會排斥，處于邊緣化狀態。故事開始時，有關他們一家的傳言使他們在孩子們眼中成了魔鬼或巫師的化身。萬圣節那天，阿提庫斯的兩個孩子在從學校回家的路上，遭到了埃威的襲擊，鄰居布突然出現并救了兩個孩子。人們發現布除了有點古怪之外，同鎮上大多數人一樣有血有肉，一樣懂得愛，一樣有同情心。

兒時的布聰明活潑，但后來因調皮犯了點錯誤，就被殘暴的父親禁閉在家中，從此足不出戶與外界失去聯系，久而久之喪失了交流能力，像一個弱智兒。故事的結尾我們看到了布的模樣:因為終日不見太陽，膚色雪白，瘦骨嶙峋，眼睛黯淡無光，頭發稀稀拉拉，簡直不是一個人樣，像個恐怖的魔鬼。即使布受到父親如此的殘害，他依舊那么善良。經常偷偷往樹洞里給孩子們放小禮物，為杰姆折疊褲子，幫斯各特披毛毯，以及將孩子們從惡棍手中救出等等，他并不是人們所想象的惡魔。盡管經歷過痛苦和傷害，布依然善良純潔，充滿愛心。布也是一個正常人，需要理解需要愛。當杰姆昏睡在床上的時候，他走上前想去撫摸杰姆，最后他又要求斯各特拉著他的手把他送回家。布是無辜的受害者，傷害布差不多就像殺死一只無辜的知更鳥。

二、湯姆·羅賓遜——一只善良熱情的、卻被種族歧視無情殘害的知更鳥

書中的另一只知更鳥是湯姆·羅賓遜。他是一個在種植園干活的誠實憨厚的黑人，被誣陷犯有強奸罪。針對梅亞拉被打傷的是右眼這一事實，阿提庫斯證明這是一個左撇子打的，而她的父親正是左撇子。相反，羅賓遜的左手早已因為傷殘而喪失功能，所以父女兩人是在撒謊。但當阿提庫斯將事實真相擺在所有陪審員和小鎮居民的面前，但種族歧視讓人們無法接受這樣的真相，所以陪審團對羅賓遜還是做出了有罪裁決。羅賓遜沒有做任何壞事，只是辛勤勞動，且樂于助人，僅僅因為膚色就遭到不公平對待。在經過了無情的誤判之后，雖然阿提庫斯準備繼續為湯姆爭取正義，但是白人輿論一向宣揚黑人天性野蠻，動輒殺人強奸，美國社會對黑人的種族歧視和心理上的種族壓迫使湯姆已經再也無法相信黑暗的法律。于是在監獄里放風的時候企圖逃走，結果被看守發現開槍射死，身上中了十七發子彈。他們根本沒必要朝他打那么多槍。雖然湯姆當時在逃跑，但是他們對湯姆的射殺是一種殘忍的迫害，像殺死一只無辜的知更鳥一樣。

湯姆是美國南部愚昧污穢、充滿仇恨的種族偏見的犧牲品。在他們居住的小鎮里，大多數人都持有種族偏見的態度，盡管梅崗鎮的黑人具有善良友好、熱情虔誠、工作努力的優良品質，但他們瞧不起黑人。小鎮里的白人自認為他們要比黑人高一等，黑人生來就應該做奴隸，甚至連最窮的白人也討厭黑人，鮑勃·埃威是最窮的白人，但他也討厭黑人。阿提庫斯堅信內心的正義，他認為對與錯、是與非就如黑與白一樣分明，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法律上的公平，幫助羅賓遜得到一個公正的結果，但最終以失敗告終。整個法庭，除了被審判的被告是黑人，控辯審三方都是白人，整個法律程序的操控權和決定權都掌握在白人手中，被告的犯罪行為在公眾的眼中不僅僅是對個體實施的犯罪，更是黑人低賤種族對白人高貴種族權威的侵犯和挑戰，盡管阿提庫斯盡了他最大的努力證明了羅賓遜是清白無辜的，卻無法改變不公的審判結果。湯姆生活在這樣一個種族歧視嚴重的社會背景下，無疑要經歷和知更鳥一樣的命運。

三、梅亞拉——一只孤苦、無法自主、苦苦哀鳴的知更鳥

書中還有一只讓人同情的知更鳥就是梅亞拉。雖然她無恥地誣告湯姆，但是，因為母親早逝，她從小與酒鬼無賴父親生活在一起，沒有受過教育，沒有得到過尊重，沒有朋友，生活在孤獨寂寞之中，從未得到過歡樂，且經常遭受父親的毒打和虐待，從某種意義來講，她也是一只哀鳴的知更鳥。黑人羅賓遜經常經過梅亞拉家，并在梅亞拉的懇請或要求下，幫忙為之做事如砍柴、燒水等等，久而久之，梅亞拉對這個純樸的黑人發生了情感，有一次她突然抱住羅賓遜并吻了他。在她內心深處黑人同白人一樣是人，作為一個女人應該有自己的人生追求。但在當時種族歧視極其嚴重的美國南部來說，一個白種人尤其是一個白種女人和一個黑人發生愛情關系，是絕不允許的事情，所以該事情被梅亞拉的父親埃威看見，就成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喝醉的埃威怒不可遏，動手打傷了梅亞拉，為了幫助父親逃避法律的制裁和減輕自己被低下的黑人吸引的罪惡感，梅亞拉選擇誣陷羅賓遜。對于梅亞拉本人的抉擇來說，是痛苦和悲哀的，當時的社會讓她無法有更好的選擇。但是，作為白人，梅亞拉敢于吻黑人湯姆無疑是對種族歧視的沉重打擊。此外，阿提庫斯·芬奇雇了一個黑人婦女，并對其關愛尊重，在某種意義上她充當著妻子的角色，在當時的社會，這種做法是對種族歧視更為強烈的抨擊。阿提庫斯·芬奇告訴我們白人與黑人之間不僅可以和諧相處，還可以終生相伴。

結 語

作品中還有許多人物象征著知更鳥，如厭倦了白人社會的虛偽，愿意與黑人生活在一起的裝成醉鬼的雷蒙德先生；活潑聰明、想象力豐富的迪爾因為破裂的家庭和冷漠的父母，從未感受到家的溫暖。每年夏天她都流落在姑姑家，幼小的心靈開始變得對生活失去熱情。他們都像知更鳥一樣無辜，卻遭到家庭和社會的冷漠。小說作者在《殺死一只知更鳥》用象征手法不僅深化了主題，使讀者進一步加深對作品思想內涵的理解，同時增強了作品的藝術魅力。作者通過知更鳥蘊藏的象征意義揭示并批判美國當時社會，尤其是美國南部嚴重的種族歧視，深刻反映種族殘害給人們帶來的摧毀。在今天的美國，種族主義仍未消除，黑人、白人間的界限繼續存在，具有種族歧視性內容的政府政策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亦不會匿跡。美國黑人要想獲得真正的平等，還必須不斷地進行本民族的自我完善和頑強的抗爭。

[1][美]哈波·李.殺死一只知更鳥.小說引自吳偉仁.美國文學史及選讀[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社，2005:234．

[2]黃晉凱.象征主義·意象派[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9:57．

[3]王守仁.性別·種族·文化——托妮·莫里森與20世紀美國黑人文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56-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