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特別策劃“新學期之文學新青年”欄目,集中推出十一篇在讀本科生和研究生撰寫的文章,這是《名作欣賞》呵護和推重“讀書種子”的重要方式。
在這組文章中,魯正杰的《竹內好給了郜元寶什么》力大招沉,能看出作者的根基扎實,論述質實精準,對當下的學術風氣也是一個糾正。他在第四節第二段提到了“理論自覺”,批評了學界亂造術語、生造概念的現象。魯正杰提到的這個情況,在來稿中經常遇到,有的作者確實偏愛術語,喜歡在文章里炫耀學問,其作文法就是運用中學水平的代數思維,強行將他/她覺得要人命的術語代入文字,造成閱讀障礙。我想,賞析文章應該定位在一家之言的角度上,不是看咱比讀者懂多少,不是讓咱出來正人視聽的,因此,沒必要拿咱已知的那點學問來唬人,不要兜售咱積累下的學術概念和理論術語。試想,咱自己尚且不能從那套死皮硬繭里破殼而出,也就談不上深入淺出的功夫、出神入化的學識了吧?
李大珊的《雙頭鳥的平衡術——王小妮〈十枝水蓮〉的詩歌空間》,立意頗為大膽,敢于求新求異,但其解讀詩歌的方式,以及對個別詩句的解讀還有待商榷。白帥敏《宋詞聲音與兩宋之夜》,這個題目給出的信息本身就很有意思,舉例采用集束歸類、賞析采用大同中求小異,暗合了“從來多古意,可以賦新詩”的藝術創作規律,這樣的賞析文章,非常適合讀者閱讀,當然也適合刊物。《阿赫瑪托娃:俄羅斯詩歌的月亮》,是一篇中肯的評述性文章,主要看材料取舍是否恰當,信息量是否豐富。
余巧英撰寫的《儲安平的新疆游記》,是某種意義上的“憶昔游”,原作中描寫的景象已經恍若隔世。儲安平是1966年9月失蹤的,這篇文章在9月刊出,是紀念也是招魂。《讀廢名的詩與文》屬于細讀,眉睫的筆致靈動,大得廢名真趣。《經典在心中的切分音——讀〈戰爭與和平〉的點滴心得》分了三個小題,歸納了讀后的感悟和心得,王恩杰的文字里洋溢著青春熱血、生命沖動,有一種天馬行空的創造力,讀來更像是散文。
賞析文章,在謀篇之先,有一點是可以取巧的,就是要選對作家,比如《和我們的女兒談話》。這可算是王朔新作,而王朔在當下的文學圈里,依然還算一流當紅;而他所設定的“我們的女兒”,年齡大致也不出二三十歲,所以,對讀者有感召力與親和力。陸沉的《神筆之畫:〈西湖七月半〉》,選了張岱的一篇小品,很多讀者一定聽說過“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這句名言,要知道立言者就是張岱,他若是讀了本文,一定會大感興趣?;蛟S作者是因為愛不釋手,他的賞析過程幾乎是對原文的闡發和擴寫。
《從瞿秋白到“韋護”:一個“革命的浪漫諦克”形象的生成》這樣的稿子比較受歡迎,這是深度的拓展閱讀,考證藝術原型,講說文壇掌故,所獲知的東西就不限于文藝的范疇了。贈君一法做作文,別忘讀者好奇心,讀書之與滿足好奇心永遠有關。張雪蕊《“寫”和“重寫”——讀汪曾祺的兩篇〈戴車匠〉》,文章分析和探討了汪曾祺的小說之道,肯定和推崇當然備至,不過讀這篇文章時,我馬上就想起許多年前韓石山先生寫的一篇題為“莫把枯窘當功力”的批評文章,建議作者搜了看看,可以辨證一下。
文學鑒賞的位置和作用,好比是原作者和讀者之間的一個二傳手,作者首先要“知言”,“知言”一說在《孟子》里。不要一味地煌煌其言,自己卻是個燈下黑,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怎么可能?所以,體情和析理的法門有二:一要認準通往心靈的路徑,二要辨析通往真知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