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了，我應該把自己安放到哪里（外二首）

魏維偉

搬家了，我應該把自己安放到哪里

床搬走了，我的睡眠連同夢鄉一起無處依附

也許，那把舊木椅還能托起我追尋詩歌的身軀和靈魂

但它也搬走了，鞋底沾來的泥土散落一地

書架搬走了，書桌搬走了

來不及讀完的書搬走了

小小的房間，歡笑的哭泣的沉默的空氣

攪得七零八落

原本，我的腸胃和食欲

由紙箱里的大米、小米和面條喂養

現在，它們全搬走了

包括墻角不斷減少又不斷增加的蔬菜

包括一只鋁合金鍋、一口鐵鍋

包括兩個不銹鋼盆、三個白瓷碗、四雙筷子

當然，還包括一個煤爐、百八十塊煤球

搬家了，在舊址和新址之間，我被搬空

只有一具父母命名的肉體

我和別人合伙，將曾經的生活肢解

然后，用三輪車運走……

我是個念舊的人

每次路過舊址，都要看看那幢破舊的房子

拆掉門窗，拆掉欄桿，當它面目全非時，拆遷中斷了

——原來那個我是否還在那里？

那里，屬于一個人的時間停止了

那里，住著磨出了窟窿的鞋子

那里，住著拔掉花草后的花盆

那里，住著落滿塵土的朦朧月色

那里，住著呼嘯而入的風，以及

無處不在的空

2009．4．20

春天了，像我想你那樣想我吧——寫給子虛烏有的情人，或者寫給故鄉

1

一眨眼，就春天了

春天，會有桃花在屋前屋后盛開

你出來踏青時要心曠神怡

趁沒人注意，折一枝粉紅的桃花插進我透明的想象

我們錯過的情人節，就用芬芳來補償

南方又春雨淅瀝了

瓦背上罩著煙那樣輕的思念

窗戶半開半閉，隱約的足音飄進你耳朵

——我舉著一把小花傘低聲叫你，你聽到了嗎

2

春天了，像我想你那樣想我吧

我要用整個平原的遼闊來交換你眼里的濕潤

當假想的奔跑結束，我只想

將后半生汗水般滲到你的衣服

命定的開始，那么干凈

我們隔著幾千里相愛

3

你一定收藏了許多鳥鳴，在樹與樹的對視中播放

仿佛一場浪漫的婚禮，被我看見

寒冷過去了，我們走吧

一朵黃色的小花已經偷偷將春天打開

陽光明媚的日子，用一只船將河流丈量完

除了兩岸的竹子和村莊，你還會在某個小小的渡口

找到我們并肩而立的身影，那時光陰很純

蚌殼在沙灘上晾曬神秘的紋路

水藻叢中，小魚們追逐著各自的童年

4

現在，讓我們背靠背坐在文字里

你天南，我地北

春天回來了，我們的青春開始升溫

你哼著情歌，我寫著情詩

各奔東西以前，讓我們把私奔想一百遍、一千遍

——也就只是想想

明天的明天或者海角天邊，愛情在風中飛舞

我們淚流滿面，相依相偎

站成宇宙中兩個幸福的符號

2009．2．7～8

我要告訴那些對平原心馳神往的詩人

我要告訴那些對平原心馳神往的詩人

平原沒有什么好寫的

除了來無影去無蹤的風

除了風吹一次就薄一毫米的土地

除了土地上輪流變綠再變黃的麥子和玉米

除了被天氣一再強調的四季

平原只剩下安靜的村莊

只剩下帶刺的棗樹

只剩下白天的陽光和晚上的月色

只剩下蜂窩煤燃燒后變淺的生活

沒有人會對那些保留前世記憶的灰燼心存感激

平原不善言辭

便將嘴裝到風上，讓風代它吶喊

平原沒有什么好寫的

麻雀的音符總是缺水

它們天天商議請一架南去的飛機

運回南方的山澗或小溪

可惜它們總是飛不高……

平原真的沒有什么好寫的

那些在平原上寫詩的人，像極了

在石頭上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