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太平鳥飛過（外二首）

李云迪

一只太平鳥

在高大的建筑物之間飛過

只一閃而過，我就認出

它就是去年的那只太平鳥

如果沒有高大的建筑物

我會一直關注它們

直到被陽光鍍亮的翅膀

消失在那片丁香叢中

在它們消失的地方

我將會看到更遠的天空

藍色的草原上，湖泊眾多的城市

陽光正放牧著一堆堆悠閑的白云

無論哪一朵都散發出

皈依之后內心的遼闊與寧靜

薰風讓季節綠得輕松

讓楓葉梅攥緊火焰

讓星星蔓敞開胸襟

把美意和恬靜信手灑向天空

讓每一個疲倦的人生出翅膀

從呆滯的時空中飛出

太平鳥口里銜著早晨

搖動著返青的枝頭

把綠淋淋的詩歌

裝進春天的信封中

我看到它在為一座城市

一座因油而興的城市

搬運著太陽和幸福

我珍藏著字畫

我簡陋的居室里

墻上懸掛著字畫

將高山流水引入室內

花鳥走獸的行為藝術

竟然驚擾了一只虎

它狂草的撲食聲

讓草原上的馬群飛奔

天空中鷹仇視的目光

用紅色涂抹了半壁江山

我聽見了十里蛙聲

和雄雞高鳴喚醒的村莊

一頭毛驢打著響鼻

懶洋洋地從村頭走過

讓我看到了智慧像影子

在它們身上瞬間掠過

我在那個肩荷水罐的少女身上

讀懂了泉水給予世界的內容

美從女性的肉體流淌出來

它容不得半點褻瀆和玷污

它的背景還講些什么

時空尚未說出的感受

以及生活的那一頁蒼白

留下那么多無字的語言

讓我醉了以后

才看到它真實的目的

哦，我簡陋的墻壁上

懸掛著我斑駁的流夢

會思想的蘆葦

城市越發的喧囂

使我感到氧氣不夠呼吸

我循著T臺上時尚的綠色

順著快車道邁著一字步

在手掌似的轉盤路拐了彎

來到城市背后的湖邊

雨后春筍般高層建筑伸進湖中

像湖邊蘆葦那纖細的身影

我踮起腳看到，唯獨那棵

有著竹子一般氣節的蘆葦

在春風中互相擁抱著

沙沙地聲響如戀人般絮語

就在這個周末蘆葦沒有陰影的時分

一輛裝著垃圾的車沒有休息

沒有感情的碎磚破瓦

使湖邊那棵唯一修長的蘆葦

沒能承受生命之重

或生命之輕，倒伏在水中

與地與天與水呈一種三角關系

折裂出的傷口，仿佛在說

在背離自然，追求繁榮的路上

要想想自己的來歷和出世的故鄉

這是一棵會思想的蘆葦

其實，也是一棵最偉大的蘆葦

我們人類也只是一根蘆葦

原來是世間最脆弱的東西

就用它來做一根蘆笛

那七種音符的洞眼里

能流出歡快的歌

也能流出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