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顆星星

家燮喜歡看星星。家燮覺得看到星星，就看到了父親。

這晚，家燮又坐在工棚的窗下，靜靜地望著天空。

“喂，想什么呢？”女友雅琴突然出現在身邊。家燮道：“看父親來著。”

雅琴不解，家燮囁嚅著說，“你看，星星多美啊！父親他，他在天上看著我呢。”家燮的回答讓雅琴茫然。

家燮大學畢業來省城快一個月了。泉旺叔在這兒有個建筑工程。家燮學的是土木建筑。家燮除了白天設計圖紙，晚上還常常跑施工現場。為這，泉旺叔還抱怨“和你爹一個德性——要強。”

雅琴靠在家燮的肩頭，有淡淡的馨香襲來，家燮感到周身一顫。家燮說，給你講星星的故事好嗎？雅琴輕輕地點頭。

對于母親，沒有太多的印象。只記得：五歲那年，母親患了一場大病后就再也沒醒來。偏巧，父親那時上山不小心折了腿、閃了腰。我嚇得拼命往父親的懷里鉆，哭著向爹要娘……家里一下子陷入了窘境。可沒過多久，就看見父親一拐一拐地到山林里種毛竹了；父親還在村頭的水塘里放養了一些魚、鴨。這以后，家里的日子過得好了許多，我也在父親的精心的呵護下，慢慢地長大了。家燮像是埋怨，說，父親只是在母親下葬的那天，抹了抹淚，嘆了幾回氣。

夜色濃濃。家燮沒有絲毫的倦意。夜空中的星星依然在不停地閃爍、搖動，家燮覺得這些星星是在和他玩耍，仿佛用手就可摘到它們。在他看來，這星星就像是要和他說幾句話兒，如同父親坐在他的身旁。

家燮繼續道：自打自己讀書起，父親的臉上始終都蕩漾著笑容，父親的笑，是那么的溫暖、愜意、隨和。家燮覺得，父親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是夜晚的星星，很好看，讓他心里甜甜的。

“每當看到星星，心中有啥煩惱、困惑、苦楚，就會煙消云散。”家燮很自豪地說。

有天，上體育課，我把腳崴了，痛得臉上全是汗珠子；父親卻只是淡淡地皺了下眉，用濕毛巾不停地敷在腫塊上；笑著安慰家燮，說，不疼，不疼……

晚飯后，父親搬了兩張小凳，讓我坐在瓜棚下，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從前，有個山里的后生，勤勞、善良，還很能吃苦；天上有個美麗的仙女，聰慧、多情，心眼也好，后來他們都變成了星星。

雅琴撲閃著大眼睛，說：“你爹真好。”

這時，家燮的眼里有了濕潤，再后來，家燮就抽泣了。

“就在高二的那年，父親整整有大半個學期沒來看我了。我怎么也沒想到父親會、會得了癌癥——那是后來從老師那得知的。”家燮的臉色有些沉重。

那天，隨老師來到父親的病房，見父親趟著床上，臉很白，比過去瘦多了。父親見他們進來，用手示意讓他坐在床旁，那刻，父親原本粗壯的手臂，已是青筋畢現，有點像雞的腳爪。我心酸酸的，想哭，卻沒哭出來。想說點什么，又覺得喉嚨里有東西咽著……父親用手摁了摁我的腦袋，說，小伙子，精神點嘛！家燮不好意思地笑了。后來，父親和老師說了很多話，大意就是請老師今后要多關照，一定要讓我好好讀書……

走出病房的時候，夜幕正濃，父親指了指空中的星星，說，你以后每走一步，我都會看著你。我愣了愣，父親說，我就是天上的星星呀。

父親病得快走的那天，我將收到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給父親看，父親開心地笑了，卻沒有言語，讓看窗外的星星。滿天星斗猶如一張巨大的網，星星交織在一起，有的明亮，有的暗淡，有的璀璨；夜色中的星星，有的快速消失，有的緩緩地移動。我心突突地跳，心一顫一顫的——我明白父親想說什么。

…………

那晚，家燮和雅琴兩人依偎著，看了一夜的星星。一顆星星劃過，家燮興奮道：“看，那顆很高很大很亮的星就是父親。東方吐白，家燮的眸子一閃一閃的亮。他深情地望著雅琴，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雅琴說，我們都做顆小星星好嗎？

“嗯。”雅琴輕輕地點點頭。“我也會是一顆星星！”家燮仰望星空道。

??多年后，有個小男孩常常會在陽臺上出神地凝視天空，一顆，一顆，數著那些游動的星星。家燮就問：“兒子，你看到的星星像什么呀？”

“真笨！像爸爸媽媽呀。”兒子搖晃著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