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村走過(組詩)

◎文超萬

從老村走過(組詩)

◎文超萬

——老村,搬遷的故鄉。雖然破舊,夢卻完整,雖然遙遠,心卻相通……

從老村走過

從老村走過

石頭瓦塊

爭先,恐后

趕來問候

墻旮旯

當年臨走,偷偷

抹的那串淚,開出

扎眼的的花朵

院墻上

長了一茬新草

瞪著,疑惑的眼睛

老房上

掉了一層傷痕

露出嫩肉

折胳膊缺腿的標語

追著我

問這,問那

麻雀搬走了

山雀成了戶主

飛來飛去,探聽

能不能

廢棄的石臼里

壘個新窩

老村一瞥

老村瞌睡了。風在

老槐上

打著呼嚕

欲塌的土窯

沒牙的嘴

說著忘卻的情話

老房窗口

瞇縫著眼睛

暗送秋波

幾棵,忘記

時節的籽顆

野風吹著

像沒娘的孩子

石 頭

石磨,石碾

石滾,石臼

生活

經石頭打磨

成了,耐打磨的石頭

淚灑在故土

路走在征途

黃河造就的脾氣

到哪里,都是

頂天立地的石頭

老鴰窩

老鴰窩

走風漏氣

不誤,生兒育女

破房,土窯

漏不掉

生活的樂趣

山桃花,開著

農家的歡喜

鳥兒叫出

莊戶人的甜蜜

鄉 愁

房子老了

窯洞老了

壘墻的石頭不老

皺紋下的鄉愁不老

聽說要搬遷了

鄉情,像群孩子

不知,該憂該喜

旮旯的灰塵

樹枝的鳥鳴

攤開手臂

撲進我的懷抱

石頭的眼睛

石磨,碾盤

都退居到

生活的邊沿

躲在背旮旯里,曬著

嶄新的太陽

磨眼,碾眼

這些石頭的眼睛

一刻也沒偷閑

眼孔里幾只麻雀

鄉愁里覓尋

曾經的歡樂

村 莊

石磨的眼睛

石碾的眼睛。牛的

眼睛。狗的

眼睛。樹葉的眼睛

露珠的眼睛

所有的眼睛

都盯著

移民的眼睛

眨巴眨巴

說著心里的疼痛

黃河水

捅破了窟窿

剎時淹了

墳塋里的祖宗

彎曲的柱子,頂著

梨花嶺的那塊天

說不定

早就塌了

野 花

人搬走了

院里的花兒

沒搬走

花兒的根

也沒搬走

春風,不懂政治

不嫌棄

山莊落后

家花成了野花

瘋出了墻頭

蜂兒,蝶兒

臉比院墻厚

蜜兒,粉兒

都抱不動了

還賴著不走

要等攝影師來

搶個風流的鏡頭

年 夜

如果不是炊煙

這兩根

彎曲的柱子,頂著

梨花嶺的那塊天

說不定

早就塌了

鄉親,搬進城

過年去了。村子

灰溜溜的臉面,硬讓

兩個老秀才

生生地,撐著

火紅的春聯

像哼哈二將,叉著腰

扒守著

空空的院落

對聯上,好詞

不能再好了

襯得年味兒

不能再淡了

鞭炮,沒有少買

噼噼啪啪

周圍的大山

都在拍手喊倒好

年夜餃子

皮兒太厚

沒牙的嘴,嚼不出

祖傳的味道

嚼著嚼著

兩串老淚,一出眼

就結成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