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 語

◎施建石

蓮 語

◎施建石

我,一莖風荷,

不枝不蔓,

亭亭水面,

根扎泥潭,

風曳裙擺,

雨點清漣,

淡香浪漫發散,

輕籠夏的湖面……

向往藍天的高遠,

仰慕白云的悠閑……

莖非翅,伸展,

深深沉沉的牽絆!

欽羨幽居雅室的水仙,

無風襲之虞、雨侵之險,

腳尖稍踮,

就與名貴字畫親昵纏綿……

撫看我清亮潤滑的肌膚身段,

凝注我嬌嫩欲滴的菡萏容顏,

怎甘,怎甘蓮子冰心,

顧影自憐,

一任黑兮兮的淤泥一世糾纏?

當南來報喜的鴻雁,

傳遞異域國花的桂冠,

掙脫,掙脫,

終于借一陣狂風,如愿……

變身蜻蜓,追逐彩蝶,

越過荷塘,瞬至狂野;

浮萍隨波流散,

紅菱漂泊無岸——

哇哇,怎似斷線的風箏亂旋,

片片隨風飛絮比肩蘆柴花瓣?

轉世……歷年,

痛,在蓮,

苦難,將蓮心填滿!

看水清似鏡,

覺淤泥如禪——

回歸我的祖籍我的出生地,

躲進我的襁褓我的搖籃,

美美享受黑油油的大餐,

這才是我的奶酪我的盛宴!

秋風可肅殺葉片的青春故事,

冬眠卻奠基不了永遠;

千年的時間關坎,

禁錮不了古蓮子的心愿——

萌芽,脫穎,涅槃!

陽光輕撫我蓬的掌、摩挲我花的傘,

碧水托起我枝的翼、倒映我葉的扇,

微波窸窣濯洗翩翩裙裾,

游魚喁喁親吻豐滿臀腕,

我根基的臍帶無法剪斷,

經絡始終有淤泥潺潺相伴……

不再飛吻紅頂朝珠,

不再落座禪悅蒲團

不再空慕水牢中的水仙,

不再向蜻蜓彩蝶拋獻媚眼……

從此——

反哺歸川,我義無反顧,

入土為安,我來而忘返!

我梗的精魂早已投胎水底斑斕——

那才是我的歸宿我永遠的家園!

何況,淤泥中還有我的藕,

沉甸甸,雖不露臉,

卻遍布感恩的心眼,

即使身斷仍懷念還愛戀,

報答之絲依然縷縷相連……

夏夜明月,照樣循環,

蓮葉田田,不再接天,

也不得意于鳥鳴的“令箭”,

更不興奮于風吹的“不染”!

換一種方式將孝心儲蓄吧,

用一種和諧把溫暖積淀——

心清靜性安然,

心性絲毫不染;

身,甘愿,

甘愿染著淤、化作泥,

成淤泥之肝,

作淤泥之膽,

哪怕做淤細胞原生質團的半瓣,

哪怕是泥基因核糖核酸的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