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蕩崆峒

●翟功印

(710054 西安市文藝南路182 號學海書店)

今年五月上中旬，應甘肅省平涼市書協理事陳建宏先生敦請，我于隴東紫云閣進行書法交流活動。

十四日下午，平涼市楹聯學會會長王繼儒先生聞知我在平涼市區，撥冗趕來會面。

繼往開來興儷事；

儒風雅氣蕩清懷。

這副嵌名聯是我呈給王先生的見面禮。爾后在言語之中，他聽說我次日回陜，便誠懇邀請我去崆峒山一游，好意難卻，于是應允了。

此時，天氣晴好，涼風習習。在王先生及平涼市文明辦副主任曹永祥、甘肅經濟日報平涼記者站站長胥富春、平涼市電信局部門經理朱小紅、平涼市書協理事陳建宏等一起陪同下，我們驅車向西秦第一道觀崆峒山圣地馳去。

車沿后山山麓盤旋而上，眼前樹之蔥蒨欲滴，山之巍峨奇險，天之湛藍澄朗，云之潔白輕柔，宛然新雨過后，令人美不勝

收，心曠神怡。不由得教我想起并提起了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湖北長江詩聯社在《對聯》雜志上的一幅求偶出句：

洪湖水浪打浪一浪高一浪；

我當時對曰：

崆峒山峰連峰一峰秀一峰。

時隔十八年后，親近此山，其感受妙不可言。

我們先登上香山寺。王先生雖然博學多識，記憶力好，但還是處處留心，筆不離紙，他一邊抄錄著大殿的楹聯，一邊為我當著導游，就崆峒山的歷史文化，尤其是與詩聯相關的知識娓娓道來。胥富春先生洞察力強，觸景生情，才思敏捷，連出兩聯請王先生對，一：崆峒山里有空洞；二：愛舞文，好弄墨，會長姓王，繼承儒家傳統；王會長只顧講解，尚未對出。

轉上皇城，適遇見王宗國道長，王先生請教王道長，胥先生即興又吟出一句，曰：王會長會王道長， 崆峒山上問道，語一落定，大家連聲叫好，王先生不敢接招，甘拜下風。胥先生轉向我說：『翟老師是寶雞楹聯學會負責學術的會長，您來對對。』我表示可以試試。

行至棋盤嶺，大家小憩一會。王會長講起廣成與赤松在嶺上下棋的典故。胥先生順便問起我們寶雞有無這類似的文化，這使我想起今年四月十二日，在參加鳳縣消災寺海內外征聯大賽評審會的路上，我們寶雞市楹聯學會四位會長突發奇想，為鐵棋亭擬出一聯，曰：消災寺鐵棋，枰輝日月。由于句中有金木水火土，又有日月，七者合稱七曜，故應對的難度系數頗大，目前尚無匹配。胥先生對王先生說：『你也可請咱市的聯家為棋盤嶺寫寫聯子。』

山上佳木繁茂，百草紛披，十有六七不知其名。大千世界，物種多樣，物生有理，生必有名。草惟生谷始全性；人到若愚方葆真。在嘆喟自己所學淺陋之時，又豁然感悟到此仙山之花草樹木，只因皆有淡然以處不爭名求利之修為，方不被凡夫俗子盡知之神奧所在。

山上的石級窄狹陡峭，曲折深長，山上部分建筑的修繕和配電設施尚在繼續，有勞務者汗流浹背，襤褸之上灰疤重重，或肩扛，或背背，或把木棍一端擱在石級上不住變換著支點向上翹移著物料，令人頓生惻隱之心，深嘆山巔之一宮一寺一閣一亭修建之不易。王先生解釋到，人力搬運不足為奇，你瞧那邊還有羊馱嶺，這山上的磚瓦，有相當一部分是靠山羊三塊五塊馱上來的，我不禁愕然。

人生來境遇迥異，所事不同。靠體能吃飯，智人雖不為，而未必賤之；憑頭腦營生，力者固難可，又何曾妒爾？肩無負荷者，塵事掛礙，其心累也；肩有負荷者，煩憂蕩盡，其心平也。勞心者縱微傷于肝，而無損于形；勞力者縱苦痛于筋，而閑逸于心。故曰：職業無高下，盈虧有等衡。江河別派，萬殊歸一。游心者，游藝者，問道者，問仙者，千里來朝，終須自山跟第一階拾級而上，心抱誠一，不虛半步，履真人之仙跡，監高峽之平湖，綰袖底之白云，招幽谷之玄鶴，向峻極處行去，靈氣俱沾，心竅頓開，必悟出真經奧義，人間至理，或贏得感應，或獲得福報。由此知焉，誠心與踏實之步履人人于斯無二；世間之事，宜當有心且要力踐。故登此山者，上自軒轅帝王，下自工商士農，皆是一次等同的修煉。

羊者，吉利也。《說文》云：『羊，祥也。』《漢元嘉刀銘》：『宜侯之，大吉羊。』羊對于人類而言，是一個吉祥的化身。或許正因為『羊者順之畜』之故，人們便委其負荷以山行，代人力欠缺或人之險峻處不能。暗想，果有投胎轉世，此羊是否前世做牛做

馬，其任未盡，轉今世雖為祥物，但仍然食草，難卸背上沉負，淺走一程，則可了然。此或為仙山周圍一切生靈亦受歷練修持而來昭示世人之鮮活例證。

由磨針石后面的小徑上去，是平涼市道教協會所在地。甘肅省道教協會副會長、平涼市道教協會會長李宗旭真人接待了我們。李真人原籍陜西禮泉，聽說我是法門寺來的鄉黨，倍感親切，言談也多。

法道法佛，世間大法歸一理；

求天求地，身外苦求問自心。

李會長站得高，看得遠，悟得透，點破玄機。

絢麗的晚霞歡送著夕陽向西山薄去。大家雖坐上了車開始下山，但游興未艾，談笑風生。適王先生接一短信，說晚上有人邀他跳舞，他又請大家都去。胥先生握著方向盤，稍加思索而后吟出一首詩來，既是對今天半日游的總結，又似乎在戲謔王先生，詩曰：香山半日游，會長兩相知。閑看夕陽好，急盼美人歸。 大家哈哈一笑，頗覺風趣。

我好一陣子默默無語，一是為同行的幾位思考著嵌名聯——

曹永祥：

永化信心為毅力；

祥開玉局至贏棋。

胥富春：

詩書充腹不矜富；

山水入懷才蓄春。

朱小紅：

小徑通幽處；

紅梅發早春。

二是在思量胥先生三難王會長的聯子，頭兩個容易對，我暫不想費心思；第三個趣味性強，挑起了我的應對興致。聯想起十二日下午，書畫收藏家馬文貴、紫云閣主人陳建宏陪我到崆峒古鎮游覽，看到崆峒山武校學生正在涇水河西岸的廣場上習練，有一李姓學生歇息時向同學言及自己曾受過山上李真人點化。我忽然得出一句，于是這副聯完整地可以這樣說：

王會長會王道長，崆峒山上問道；

李學人學李真人，涇河水前求真。

朱女士急急持筆記錄，曹先生欣然言道，這算是給今天的半日游劃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路上華燈已亮，天邊新月初升。山之蔥綠在夜幕下漸漸朦朧。對她的整體神韻和深層次的文化內涵所彰顯的魅力，還有待于來日再次進行親近，品讀，參悟。崆峒山，神奇的圣境，爾后，相信您依然歡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