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咫尺

一日，在一間小店午餐。午后的陽光，穿過小店落地玻璃窗。窗外，柳絮紛飛；杯中，槐米茶芬芳。回頭忽然看見鄰座靠窗處，坐著兩位白發老太太。聽著她們的對話，剎時被擊中——

這邊的她說：“這個發型真好看，你臉盤圓，適合短發。”對面的她說：“我準備燙了，頭發全白了，燙了最好看。”說著，摸了摸一頭銀絲，很仔細很愛惜。

一個話題言罷，又有新的談興，熱切而濃烈。那些陳年往事，經由這樣的交談，在春天午后的陽光里，翻曬出醇厚的香。說到那些小是非小秘密，兩位老太各自前傾，湊近了，咬著耳朵，嘻嘻樂呵著，少女一般。

這兩位閨中密友依舊還是女孩呀。那些只能對一個人講的喜與憂，一直沒有改變過。那些小心事小淘氣甚至小習氣小毛病，不遮掩，不加工，不因時光的磨礪而老陳與老成，依舊坦誠通透，促膝傾心。

忽然，我就想到了你。少女時的我們，也是這般促膝歡暢，海闊天空，也這般的愛美愛笑，談衣服談發型，談張三李四，甚至也說些生不逢時的遠大抱負，也自嘲也少年狂。漫長的時光，也喜歡尋著各種特色的小店，吃并無多少滋味的小吃，看夏夜的燈火，聽早春的風聲。甚至幾天前的見面，也還在說著發型與衣飾，這些，從來沒有改變過呀。

想來，一個女子的一生，都在言說著這些細枝末節呀。

“你一點都沒變，還是十年前的樣子。我老了沒？”“你也是，就是胖了點。我們都‘老’了，皮膚不如從前了。”……就是這樣，幾日前，我和你，兩個而立女子，對照十年前的自己，回望，對談。

彼岸，咫尺。此刻，望著這兩位白發老太，那樣的言語，那樣的姿態，多么像還在年輕著的我們呀。甚至，根本沒有區別。忽然，就望到自己和你老了的模樣。兩個小老太太，說了大半輩子的小歡喜小心事，對照觀望了多年，鏡子一般，相依相隨。

持續一生的物事與言語，不多在。女人和閨密的友誼，卻能鮮活在漫長的流年里。那些促膝而談的時光，那些竊竊私語的笑聲，不老不倦在征途里，實在值得品味。

我說你過半百時，也還會是不老的小女生。你問我，80歲時會跟你聊什么，我想想看，那就說一句：素衣華發，好看如故嗎？

（編輯 鄭儒鳳Zrf911@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