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的愛憐

木 魚

她，我的母親

她在咳嗽

她的支氣管炎又犯了

她在陽光下如此小

她的影子干枯

她沒有大理想

她單純得有些可笑

她在深夜堅持不咳出聲

她在白晝盡量挺直腰板

她的無知讓我好笑

她的無知更讓我感動

她獨居鄉下守著空房

等著燕子一樣的兒女

一個接一個地歸巢。母親

是我想起就流淚的傷口

江 山

“紙背上透著江山”

——這多好

它讓我遼闊

一片云，一塊石，小橋流水

郁郁蔥蔥的樹木，風在吹拂

我在搖晃，北風吹出雪

點燃寂靜的山野

我的心落在這紙上

我的夢落在這紙上

我匍匐或瞻仰，行走或歌唱

都在氤氳開來

我愛，我恨，我喜極而泣的幸福

就落在這紙上

每一絲風吹草動

都是我寫下的，一次愛的呻吟

城市月光

自從蝸居城市，月光

成為一種奢侈品

霓虹燈使人坐立不安

仿佛總有一團火燃燒到天明

城里對月亮的忽略

讓月光越來越薄，越發脆弱

我堅持在月圓的夜晚看月亮

仿佛心，就行走在云間

每一縷月光都是村莊流出的

一行渾濁的淚水

入夜，就會打濕

城市安睡的窗口

刨樹的人

刨樹的，是幾個女人

刨樹的女人正挖坑

一鍬一鍬翻上來的土

是多么新鮮的往事

鐵鍬锃亮的寒光

越來越靠近某些事物的深處

一鍬一鍬翻深的土坑

可容納刨樹女人的瘦骨

大樹最終被推倒

像誰在風中猝然倒下

山里的烏鴉

尋聲望去——

一只烏鴉

站在我頭頂的樹梢之上

昂首挺胸

尋聲望去——

一群烏鴉

在山的一側安下小小的

溫暖的家

尋聲望去——

落日之前，烏鴉的叫聲

加深了黑夜。它溫暖的巢穴

沒有跳躍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