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急就不好看了

子沫

在認識郝蘭后，我才明白自己是個多么緊張的人。我托她去幫我家親戚的小孩聯系一個設計單位的工作，我在電話里飛快地說好見面地點，然后飛奔而去。郝蘭穿著平底鞋，踩著腳踏車緩緩而來，長絲巾飄在風中，像春天里的一道風景。我有些發愣：她倒真是悠閑。郝蘭說：“我們步行吧。這一路風景不錯，走走吧，平常不是太有機會到這邊來。”我因為事沒辦成，心里著急，本想說先辦完事再說吧，但沒好意思掃她的興。不過，這條路倒是真的很美，楊柳依依，綠樹成蔭，因為不是雙休日，人很少，難得的清靜。郝蘭邊走邊深呼吸，很享受的樣子，又說：“這樣的天氣，在河邊喝咖啡一定不錯，怎么樣，還有點時間，我們先喝一杯。”我的心里那個急啊，還有時間喝咖啡？我今天是出來辦事的，不是游玩的。可我到底是找她幫忙，不好說什么。她在路邊攤買了兩杯熱咖啡和一包小點心，麻利地從包里拿出小布墊坐下來，邀請我參加她的草地咖啡。這真是新鮮花樣，我從未試過在草地上喝咖啡。還真是不一樣，好像免費的五星景觀咖啡館，可以聽鳥鳴，還可以曬太陽，享受三月春風和大把陽光。

享受歸享受，可我的事情還沒辦，今天可是請假出來的，這不是耽誤時間嗎？可找人辦事，又催不得。我心里很著急，一杯咖啡喝得滿腹心事。半小時后，郝蘭很享受地喝完自己的咖啡。中途，我無意中提起自己的頸椎不好，想報個瑜伽班練練，郝蘭卻說：“隨時隨地都可以練瑜伽，為什么要專門去練啊。”說著，她脫掉鞋子，站在草地上做了幾個動作，說：“每天空閑時你把這幾個動作練一下，堅持，隨時隨地，一定會有效果的，何必專門去練呢。”短短幾分鐘，我還學到了一種生活理念，大有收獲。

后來，我們走到辦事的地方，原來，她早就聯系好了，只花半小時就辦完了事。我還真未見過像她這樣的辦事風格，一點不急，事情卻處理得滴水不漏。

我們走出來，她又笑著說：“這附近有一家面館不錯，我帶你去吧。雖然是小面館，但面的口感很筋道，我們可以喝杯小酒。”她神秘地對我一笑，又變戲法似的從包里拿出一小瓶葡萄酒，我不知她的包里到底有多少寶貝。她沖我樂：“我隨身攜帶的。”天，這種小瓶裝的葡萄酒我也有，可我好像總沒有專門的時間去喝。那天，我們就著一碗涼面，喝著葡萄酒，那種體驗超越了我吃過的所有大餐。一碗面只要三元錢，還附送老板的秘制醬菜。郝蘭的臉上有紅暈，她很自然地同老板聊天，打開了老板的話匣子。這位老板牛氣著呢，一天只開門四個小時，到點關門，你想吃面？對不起，來晚沒了。錢，掙得差不多也就行了。我聽著郝蘭有一搭沒一搭地同老板聊天，有趣極了。我記得當時陽光照進店堂來，陽光騎上了顆顆塵埃，這是多么完美的午餐，我幾乎看到了一頓飯之外的所有意義，像是撿來的。我也因此記住了郝蘭的口頭禪：“有什么好急的。”

還有一次，郝蘭和我一起開車出去赴宴，可是那天全城大堵車，我心里急得不行，不停地看前面紋絲不動的車輛，不停地看時間，郝蘭卻一點都不著急。等車移動了一點，她告訴我前面三百米處有個小巷，小鋪面的衣物和設計很有特點，讓我干脆把車停下來，去逛逛小鋪子。這里，如果不堵車我還真沒機會來，也不會特地來。那天，我收獲了一條裙子、一件襯衣和無數關于女人虛榮的好心情。等我們出來，路面早就疏通了，到達宴會時，時間剛剛好。

郝蘭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人，從來不見她著急，她的口頭禪是“有什么好急的”。現在的人急急地辦完事，又急急地去休閑。她說：“他們慌著辦事跟我不慌不忙地辦事花的時間和精力是差不多的，或者更多，哪個更人性化？”對啊，這么簡單的道理，我怎么就沒想到。在這個高速高效的社會，我們總是急，錯過了多少時光。郝蘭的辦事風格倒真是別具一格，一杯咖啡都不要錯過，事情照樣辦成了。你急著也是做事，慢著也是做事。她說：“不慌，特別是女人，太急就不好看了。”

關于郝蘭，最奇特的一個段子是：有一天早上，她送孩子上學，孩子把一杯牛奶潑到了身上。上學、上班的時間都到了，要是換做哪個媽媽都該煩了，發脾氣訓孩子是肯定的。她呢，愣了一下，沒說什么，折身帶孩子回家，給孩子請假，給自己請假。她后來對我說：“那天天氣不錯，只當是上天給我的一個假期，平時忙，也不常帶孩子玩。”那天她帶孩子去湖邊，順便帶了兩本書，看書曬太陽，高高興興放松了一天。對她來說，隨機應變，以生活為本，從來不會錯過什么。一天誤得了事嗎？停下來試試，千萬不要錯過一杯咖啡啊。

（藍昌科摘自《人生與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