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伯的新家在谷倉底層,就在牛欄下面。朱克曼先生知道,肥料堆是養小豬的好地方。豬需要溫暖,向陽的谷倉底下又溫暖又舒適。
弗恩幾乎天天來看威爾伯。她找來一個丟棄不用的擠奶凳,放在羊圈里,挨著威爾伯的豬圈。漫長的下午,她靜靜地坐在那里,想著心事,聽著、看著威爾伯。那些羊很快就跟她熟了,信任她。和羊待在一起的那些鵝也一樣。所有的牲口都信任她,她是那么安靜友好。朱克曼先生不讓她把威爾伯帶到外面去,也不讓她進豬圈。不過,他對弗恩說,只要她高興,她可以坐在凳子上看威爾伯。只要能和小豬待在一起,她就夠高興了。只要知道弗恩就坐在他的豬圈外面,威爾伯也就快活了。只是,他一點兒樂趣也沒有——不能散步,不能坐嬰兒車,不能游泳。
六月里,威爾伯已經快兩個月大了。一天下午,他走到谷倉外的小院子里。這時候,天天來看他的弗恩還沒到。威爾伯站在陽光里,感到寂寞無聊。
“在這里什么事也不能做。”他想。他慢慢地走到他的食槽邊,用鼻子聞聞,看有沒有中午吃漏的東西。他找到一小塊土豆皮,把它吃了。他覺得背癢,于是靠著圍欄,在欄板上磨蹭他的背。磨蹭夠了,他又回到屋里,爬到肥料堆上,坐下來。他不想睡,不想刨地。他站厭了,也躺厭了。“我還沒活到兩個月,可已經活膩了。”他說。他又走到外面的院子里。
“來到外面,”他說,“除了進去再沒有地方可去。回到里面,除了出去也再沒有地方可去。”
“你這話就錯了,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一個聲音說。
威爾伯朝欄板外面望去,看到一只母鵝站在那里。
“你用不著待在那臟兮兮臟兮兮臟兮兮的豬欄里,”那母鵝說,“有一塊欄板松了。頂頂它,頂頂——頂頂——頂頂它,照我說的做,出來吧!”
“什么?”威爾伯說,“請你說得慢些!”
“我豁出去——豁出去——豁出去再說一遍。”那母鵝說,“我勸你出來。外面棒極了。”
“你剛才說有一塊板松了嗎?”
“我說了,我說了,我說了。”那鵝說。
威爾伯走到欄板旁邊,看到母鵝說得沒錯——是有一塊木板松了。他低下頭,閉上眼睛去頂。木板給頂開了。轉眼工夫,他已經鉆出了圍欄,站在豬欄外面高高的草叢里。那只母鵝咯咯地笑起來。
“自由自在的感覺怎么樣?”她問道。
“我喜歡,”威爾伯說,“我是說,我想我喜歡。”真的,到了圍欄外面,沒有東西把他和浩大的世界隔開,他覺得怪怪的,十分特別。
“依你看,我最好上哪兒去呢?”
“你愛上哪兒就上哪兒,”母鵝說,“穿過果園,拱草皮!穿過花園,拱出蘿卜!拱出所有的東西!吃草!找玉米!找燕麥!到處跑!蹦蹦跳跳!穿過果園,到林子里去游蕩!你年紀小,會覺得世界真奇妙。”
“我看得出它的奇妙,”威爾伯回答說。他蹦起來,跳得半天高,打了個轉,跑了幾步,停下來朝四周看,聞聞下午的各種氣味,然后動身穿過果園。他在一棵蘋果樹的樹蔭下停住,開始用有力的鼻子拱地,又拱又掘。他覺得非常快活。還沒有人看到他時,他已經拱了一大片地。是朱克曼太太第一個看到他。她從廚房窗子里看到了他,馬上大聲喊起來。
“霍——默!”她叫道,“小豬出去了!勒維!小豬出去了!霍默!勒維!小豬出去了。它在那棵蘋果樹底下。”
“現在麻煩開始了,”威爾伯想,“現在我闖禍了。”
威爾伯逃走的消息,很快在那群牲口當中傳開了。不論什么時候,只要有牲口逃出朱克曼的農場,其他牲口都大感興趣。那只母鵝對靠近她的那頭牛大叫,說威爾伯已經自由了。很快,所有的牛都知道了。接下來,有一頭牛告訴一只羊,很快,所有的羊也都知道了。小羊羔又從他們的媽媽那里知道了。谷倉馬欄里的馬聽到母鵝嚷嚷大叫時豎起了耳朵,也馬上知道出了什么事。“威爾伯走掉了。”他們說。所有的牲口全都動來動去,拾起他們的頭,很高興知道他們的一個朋友自由了,不再被關起來,或者被捆得緊緊的。
威爾伯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也不知道該朝哪里跑。看著個個都像在追他。“如果這就是所謂的自由,”他心里說,“我想,我情愿被關在自己的豬欄里。”
那條小獵狗從一邊悄悄地靠近威爾伯。雇工勒維從另一邊悄悄地靠近威爾伯。朱克曼太太站在那里做好準備,萬一威爾伯朝花園跑就攔住他。朱克曼先生提著一桶東西朝威爾伯走過來。“太可怕了,”威爾伯心里說,“弗恩為什么還不來啊?”他開始哭了。
那只母鵝充當指揮,開始發號施令。
“不要光站在那里,威爾伯!躲開啊,躲開啊,躲開啊!”那鵝叫著,“繞開,向我這邊跑,溜進溜出,溜進溜出,溜進溜出!向林子跑!轉過身跑!”
那條小獵狗朝威爾伯的后腿撲上去,威爾伯一跳,跑掉了。勒維伸手來抓。朱克曼太太對勒維尖叫。那只母鵝為威爾伯當啦啦隊助威。威爾伯從勒維的兩腿間溜了過去。勒維沒抓到威爾伯,反而抓住了那條小獵狗。“做得好,做得好,做得好!”母鵝歡呼,“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你叫我嚷,可憐的威爾伯被這種喧鬧聲弄得昏頭昏腦,嚇壞了。他不愿意成為這場大亂的中心人物。他很想聽從他那些朋友給他發出的指示,可他不能同時上山又下山,他不能在蹦蹦跳跳時又轉來轉去,他哭得簡直看不清正在他眼前發生的事。再說,威爾伯只是一只小乳豬——實際上跟個嬰兒差不多。他只巴望弗恩在這里,把他抱在懷里安慰他。當他抬頭看到朱克曼先生站在離他很近的地方,拿著一桶熱的泔腳,他覺得放了心。他抬起鼻子聞。氣味真香——熱牛奶、土豆皮、麥麩、凱洛牌爆米花,還有朱克曼家早飯吃剩的膨松餅。
“來吧,小豬!”朱克曼先生拍著桶子說,“小豬,來吧!”
威爾伯朝桶子上前一步。“不不不!”母鵝說,“這是桶子老把戲了,威爾伯。別上當,別上當,別上當!他在引你回到牢籠——牢籠——牢籠里去。他在引誘你的肚子。”
威爾伯不管。食物的氣味太吊人胃口了。他朝桶子又走了一步。
“再想想,再想想,再想想!”母鵝叫道。
威爾伯不聽她的。他邁步穿過圍欄,走進他的豬欄。他走到食槽旁邊,喝了半天泔腳,貪婪地吸牛奶、嚼膨松餅。重新回到家真好。
趁威爾伯在大吃大喝,勒維拿來錘子和釘子,把木板重新釘好。接著,他和朱克曼先生用一根棍子撓威爾伯的背。
“這只小豬真不賴。”勒維說。
“沒錯,他會長成頭好豬。”朱克曼先生說。
威爾伯聽到了這兩句夸他的話。他感覺到了肚子里的熱牛奶。他感覺到棍子舒服地在撓他癢癢的背。他感覺到安寧、快樂和睡意。這真是一個累人的下午。才不過四點鐘左右,可威爾伯已經要睡了。
“我獨自一個去闖世界實在還太小。”他躺下來時在心里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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