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秋風
大開眼界
天有日月輪轉,人有時來運轉。阿P最近當上了農業(yè)局的副科長,一上任,就陪上級到農村檢查,中午工作餐被當?shù)卮甯刹堪才旁谝患乙?guī)模不小的生態(tài)農莊。
眾人落座后,老板奉上菜單,阿P一看價目表,嚇了一大跳,他說:“天哪,白菜蘿卜賣肉價,驢肉都趕上海鮮價了,你也太黑了吧!”
老板詫異地看了阿P一眼,似乎在看個外星人,他說:“您是頭次來吧,我們這兒可都是純天然綠色食品,都沒遭過核輻射!”
阿P眼見大家都笑著看自己,覺得好沒面子,一時漲得滿臉通紅,他大聲說道:“我是阿P科長,主抓農業(yè),你說說,你的東西怎么綠色,怎么天然了?”
老板見阿P發(fā)怒,忙點頭哈腰把大家領到山莊后面的一大片菜地,一邊走,一邊介紹:“現(xiàn)在的綠色蔬菜越來越少,大棚里的蔬菜全靠激素吹起來的。辣椒涂紅,黃瓜抹綠,人吃了能不得病?您看這些蔬菜,是我自己包的地,自己種的菜,一點農藥都不打,全靠人工捉蟲!”
阿P冷笑一聲,又說“說得好聽,這些領導都是專家,你糊弄誰呀?”
老板連聲說一“不敢!”他走進菜地,先摘下一根黃瓜給阿P說:“您嘗嘗!”
阿P看看那黃瓜,青白色,頂花帶刺,倒是水靈,咬了一口,也挺脆甜。
見阿P臉上有了變化,老板一把搶過剩下的半根黃瓜猛地摔到了地上,賠著笑臉說:“領導,這黃瓜這么一摔就碎成小塊了,這是出了名的‘一刀碎啊。拍黃瓜不用使勁,兩刀下去一盤菜就好了。只有農家肥,太陽地,天生地長的黃瓜才能這樣,你到菜市場買的黃瓜彎成弓都不斷,一口下去半寸皮!”
俗話說:眼見為實。這下阿P算是服了,但嘴里仍然說:“我管的農業(yè)開發(fā)區(qū)里也有施農家肥的,人家的東西可沒賣那么貴啊!”
老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伸手抓起一把土說:“您是識貨的,看看咱這土,油黑發(fā)亮啊,我花錢包了兩家海鮮大酒店的化糞池,這大糞里都有魚翅鮑魚啊,用這澆的菜別家有嗎?”
眾人聽了,連連點頭。阿P見眾人這副模樣,更覺得不能敗下陣來,他眼珠一轉,引開了話題:“嗯,這蔬菜就罷了!不過你的驢肉憑什么賣那么貴?難不成也是用魚翅鮑魚喂出來的?”
提到驢,老板更是笑得眼睛都成一條縫了,他指著不遠處十幾頭溜達著的草驢說:“您看咱這驢,都是純天然綠色牧草喂出來的。不是常說,酒要喝老,驢要吃小,驢要是太老了肉就硬了,三歲吃口最好。”老板又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摸出一個漂亮的證書,“這是我這群驢的血統(tǒng)證明。”
驢還有血統(tǒng)證明?在場的人雖然見多識廣,但也都被驚呆了,阿P頭上冒出了汗。正在尷尬時,旁邊過來兩個彪形大漢,合力放倒了一頭驢。
老板不放心地喊一聲:“看清楚耳朵,別殺錯了!”一個大漢仔細看看驢耳朵上的布條,說:“錯不了,是建設局張?zhí)庨L的!”
此處留名
大家都愣了,難道驢耳朵上有什么文章?
阿P好奇地看了看離自己最近的驢耳朵,這一看,忍不住大笑起來,直笑得喘不過氣來。原來驢耳朵的吊牌上竟然寫著:“趙成隊長”。
忽然,阿P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頂頭上司王處長的名字也在一頭驢耳朵上隨風飛揚,他只好把笑聲憋了回去。
老板見大家不明白,就解釋道:“這都是來過這兒的領導挑中的驢,我們代養(yǎng),等殺的時候領導拿肉,不光是驢,我這菜地也是有人訂的。大家看!”大家順著老板的指點看過去,果然在地里豎著一些小牌子,上面同樣寫著某某局長,某某處長的大名。
老板得意地說:“這些菜也是專人專供,每過幾天,我們就會派人給主人送過去一批,這是時尚,也是身份,不瞞各位領導,能在我這里立牌子的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
這一來眾人都坐不住了,他們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時尚的東西怎能不算一份?于是各自掏錢,包了一塊菜地、插上牌子,又把自己的大名吊在驢耳朵上。
阿P也問了一下價格,老板說最便宜的地也要一萬。阿P覺得太貴,但當著眾人面,又不好意思還價,他假裝視察,背著手把老板帶到一僻靜處,說:“你這價可宰人啊,我是吃這行飯的,報實價!”
老板顯然是見過大世面,他冷冷一笑,說:“這是身份的象征,我還沒見過到這兒還殺價的。”
阿P的臉紅了紅,但很快他找理由說:“我很低調,也不能和上級領導臻比,就選一塊最小最窄的地,挑一頭最瘦最丑的驢,這錢自然……”阿P好說歹說,終于以八千元成交,插牌占地,驢耳留名。阿P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領導的感覺,腰板也挺了起來。
回到家里,小蘭聽阿P講完今天的事,氣得要命,她說:“你是不是傻啊?八千塊錢,能買多少菜?能買幾頭驢?”
阿P爭辯道:“你懂什么,這是檔次,檔次你懂嗎?我現(xiàn)在是領導,領導得有點臉面。我們雖然是多花點錢,但吃得健康不是更重要嗎?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老公當上了領導,就是想花這八千塊錢,也花不出去呢!”
過了幾天,果然有人找上門來,給阿P送了幾根黃瓜,一捆菠菜,都水靈靈的帶著露珠。阿P美得不得了,嚷嚷著讓小蘭來看:“快看,快看,這就是純天然綠包食品!菜市場買不著,大超市見不著,際知道這菜是咋種出來的嗎?用大糞!你知道是用什么大糞嗎?海鮮酒樓的大糞!”
阿P越嚷嚷越激動,送菜的人走時忘了關門,很多鄰居探頭出來聽阿P嚷嚷,鄰居張五湊過來問:“阿P,這菜哪里買的,咋知道是純天然綠色食品?”
阿P巴不得有人來問,胸脯一挺說:“現(xiàn)在有頭有臉的人都時興在鄉(xiāng)下包地種菜,包欄養(yǎng)驢。人家照顧我阿P科長,讓我出八千塊錢包了塊地。”
張五驚得張大嘴說:“八千塊錢,那能買多少菜啊!”
阿P拍拍張五肩頭,大聲說:“同志啊,不能光算經濟賬啊,還要算算健康賬,對吧?”說著沖大家一笑,矜持地回到屋里。
陰差陽錯
阿P當上領導,還有專人送純天然綠色蔬菜,惹得大家對阿P另眼相看。
為此,阿P神氣了好幾天,就等著第二次送菜啦!他連到時該對鄰居說什么都操練過了,可就是遲遲沒人送菜上門。阿P好生納悶,打農莊老板電話,老板電話也關機了。
又這么過了幾天,一天下午,有人敲響了阿P家的門。阿P開門一看,是張五,他一進門就神神秘秘地說:“阿P,趕緊看電視吧,新聞里說的事好像和你有關啊!”
阿P不知出了什么事,就打開電視,調到了本地新聞,外景主持人身后顯然就是阿P他們包地的農莊,他說:“據(jù)舉報,稱個別領導干部重金在郊區(qū)包地種菜養(yǎng)驢,供家人享用。紀檢部門已經介入調查核實,以下是本臺記者在現(xiàn)場發(fā)回的報道。”
阿P腦袋“嗡”的一聲,心想:這下完了,看來這副科長的位置還沒坐熱,就要出事了。就在他六神無主之時,主持人已經在采訪農莊老板了。
老板已然沒了面對阿P時的伶牙俐齒,只是垂頭喪氣地躲著鏡頭。主持人問:“據(jù)調查,你們農莊每天要消耗掉大量的蔬菜,驢肉,并且是專人專供的,你們哪來那么多特供產品?”
老板當然不肯說,最后被逼急了,才說出了實話:“驢耳朵上的吊牌,是可以任意調換的,哪個領導來就寫哪個領導的名字,反正他們也不會直奔驢圈。”
主持人又問:“那你們提供給這些人的菜呢?”
老板說:“當然是菜市場買的,到時淋些水就看著新鮮了。”
敢情自己花了八千元就買的這綠色產品呀!阿P差點氣暈過去,小蘭見他無精打采,也不忍心再雪上加霜,勸道:“算了吧,就當花錢買個教訓,以后別上當就是了。”
阿P哪能咽下這口氣,他一跺腳,罵道:“哼,不行,我一定要當面教訓這小子!”說完,沖出閂直奔農莊。
此刻,農莊一片蕭條。阿P本以為會有很多人來興師問罪,沒想到只有他一個人。他找了半天,留守的伙計說老板跑了。阿P滿腔怒火無處發(fā)泄,沖到地里找到自己那塊牌子,踹碎了一扔。然后又沖進驢圈,找自己那頭驢。伙計說:“那頭驢本來就體弱多病,前幾天死了,被做成菜吃了。”阿P氣得說不出話來,頭也不回地回家了,一路上不停地想:媽的,老子咋被兒子給耍了?
回到家阿P還有點發(fā)蒙。忽然單位領導打來電話,告訴阿P:要他臨時代理科長!
阿P又喜又驚,事后一打聽,才知道他所在部門的處長和科長都因為“驢耳朵和菜園子”事件受到了牽連。等到晚上重播新聞的時候,阿P再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原來主持人在采訪老板之前,電視鏡頭掃攝過菜地里的木牌,驢耳朵上的吊牌,很多領導的姓名、職務都一覽無余。阿P如夢方醒,原來他那塊地實在太不起眼,而那頭驢因為早死了,這才讓自己逃過了一劫!
看完新聞,阿P高興得蹦了起來,都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自己花八千,換了個代理科長,就當是送了禮金吧。想到這兒,他高興地翻箱倒柜找起西裝來,準備明天去當他的代理科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