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魯能否邁向“光明之路”

向駿

去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略薩認為，秘魯今年的總統大選是在艾滋病和癌癥之間做選擇，他指的是兩位最具實力的候選人：烏馬拉和藤森慶子。4月10日首輪選舉中，烏馬拉得票率31.7%，藤森慶子為23.5%，6月5日第二輪選舉烏馬拉以51.5%小勝藤森的48.5%，將于7月28日就職。

秘魯股市對烏馬拉勝出的反應是當日暴跌近10%，后又逐漸上揚。烏馬拉當選后，首輪外訪選擇了巴西、巴拉圭、烏拉圭、阿根廷和智利五國，第二輪才輪到厄瓜多爾、哥倫比亞、委內瑞拉和玻利維亞。這似乎想證明他并不像略薩說的那么糟糕。

“秘魯已改變，我也改變了。”48歲的烏馬拉在此前的競選中，明確了向盧拉而非查韋斯學習的志愿。這位曾發起反時任總統藤森兵變的前中校，2006年出馬競選總統時獲查韋斯公開支持，但最終敗給現任總統加西亞。這次競選，他聲稱“我不像查韋斯，委內瑞拉模式不適合秘魯”。他的競選班子負責人稱：“很明顯巴西要成功得多，我們不想趕走外國投資。我們可不糊涂。”選舉結果證實和查韋斯切割有效！

他的對手、前總統的長女藤森慶子也做出了類似的切割。2007年，其父自智利被引渡回秘魯后，最高法院對其任內綁架、謀殺、貪腐、濫權等案之判刑累計逾40年。諷刺的是，慶子因順利接收其政治資產，不僅于2006年以全國最高票當選國會議員，《經濟學人》甚至將其姓氏視為她在4月10日總統選戰中最大的“賣點”，果不其然慶子贏得第二高票，中間派候選人全部被淘汰出局。但稍后慶子表示如果當選，“我曾多次重申，赦免藤森不是我的想法，也不是我家人的意圖”，并謂“我對父親政府曾發生的錯誤表示譴責”。大選結果顯示慶子并未能擺脫其父貪腐的陰影，盡管她獲得工商界力挺。

秘魯政治家隨民意而動，其實在即將卸任的阿蘭·加西亞身上體現得最為明顯。1980年代初，秘魯陷入嚴重的債務和經濟危機，1985年，36歲的政治新秀加西亞當選總統后立即頒布法令，決定從翌年1月1日起廢棄貨幣索爾，以新貨幣印蒂取而代之（1印蒂等于1000索爾），企圖透過貶值達到擴大出口和減少經常項目赤字的目的。此外他還提高工資、降低利率、增加食品補貼、并禁止多種消費品進口，因此1986～1987年短暫出現較高的成長率。然自1988年起，因全球經濟不景氣及國內恐怖主義活動無法有效遏制，秘魯經濟再次陷入困境，至1989年通脹率高達7600%。之后，日裔教授藤森謙也以“變革90”為口號贏得大選。2006年，加西亞再次當選后，一改先前的民粹作風，秘魯因此得于拉美左派政權浪潮中成功轉型，去年經濟成長近9%名列拉美前茅，僅礦業一項就吸引了逾400億美元外國投資。

對烏馬拉來說，任內除了要維系善待外資的政策，還須在政治上加大落實正義原則。美洲開發銀行行長莫雷諾不久前在《金融時報》撰文指出，拉丁美洲能從“失落10年”邁向所謂的“拉美10年”，其所采取的4個具體舉措之一是“在建設一個更為永久的制度框架的同時，迅速建立能夠傳達民眾要求的臨時政治進程”，如智利、烏拉圭等國舉行全民公投或成立“真相委員會”解決侵犯人權問題。換言之就是能有效處理“轉型正義”的問題。

1990年藤森上任前的憲法規定，總統任期5年且不得連任，但藤森于1992年4月在軍方支持下關閉國會并改組司法部門，為政學界創造了“自為政變”（self-coup）一詞。同年9月他更將“光明之路”首腦古茲曼繩之以法而樹立英雄形象，因此得以成功修憲并于1995年連任。2000年他雖再度連任卻籠罩在賄選疑云中，同年11月反對黨趁其出國發動政變，藤森則潛逃日本。根據繼任托萊多政府于2003年公布的“真相調查報告書”，以“罄竹難書”形容藤森任內所犯罪行實不為過。拉美史學家史密斯和基內認為，藤森政權凸顯秘魯“不自由民主”的特質。

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家拉赫曼在《拉美新光明之路》一文中指出，“這次選舉已成為一塊試金石，它能測試出：究竟是拉美經濟和政治的顯著進步已成不可逆轉之勢，或是，從前威權主義、民粹主義和經濟混亂大行其道的黑暗歲月仍有可能再次籠罩這塊大陸。”烏馬拉當選，固然顯示查韋斯的左派民粹作風在拉美影響力日漸式微，但秘魯能否因此而邁向“光明之路”則有賴于新總統能否有效凝聚因大選而嚴重兩極化的社會，能否使長期邊緣化的貧苦大眾享受經濟成長的利益，以及能否公正處理前總統藤森謙也引發的轉型正義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