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黨長期執政如何防止貪腐

秦嶺

呂元禮教授是深圳大學新加坡研究中心的主任，出版過《新加坡為什么能？》。這本《新加坡治貪為什么能？》是前書的續篇。與前書一樣，其著手雖在獅城，其著眼實在中國；其潛臺詞是“新加坡能，中國應當也能”，其出發點是“新加坡能，中國如何更能”？

新加坡華人占多數與一黨長期執政的特征，表現出與中國相近的國情。一般來說，華人重視家庭親情，也容易衍生裙帶關系；一黨長期執政則容易滋生驕傲，產生懈怠，腐敗現象也常常相與伴隨。但是，新加坡作為一個華人占多數的國家，卻能夠在一黨長期執政的情況下，被世人公認為很好地控制了貪污。這就讓作者不由自主地追問：新加坡為什么能？

為了不讓腐敗分子漏網，新加坡在治貪方面實行了雖不好聽、但很管用的“有罪推定”，即任何人財產或生活狀況超過其正常收入，卻不能做出合理解釋，即被視為貪污。因此，“新加坡所建立的制度，不是假設沒人會貪污，而是確保一旦有人貪污受賄，必會被揭發并面對處罰。”于是，“一旦貪腐必遭揭發、處罰”，就成為新加坡治貪的硬道理，其特點是“捉貪高概率”。

新加坡《防止貪污法》對賄金無最低金額限制，在一定情況下，給予或接受1元錢就算貪污，就要坐牢。這不近人情，卻十分可行。理由是不給予或接受1元錢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而坐牢是人人都害怕的。于是，“對很小的貪腐處以相對很重的懲罰”，就成為新加坡治貪的硬道理，其特性是“對貪零容忍”。

作者認為，長期執政的行動黨之所以能夠保持廉潔，除了包括以上原則在內的一系列硬道理外，根本原因還在于存在多黨并存競爭的壓力。新加坡政黨制度雖然不同于典型的兩黨制或多黨制，但也不同于典型的一黨專政制：愿意在憲制范圍內活動的一切政黨均享有合法地位，各種政治派別均享有依法組織政黨的自由；憲法也并未規定人民行動黨為唯一執政黨，各個政黨可以參加競選，執政黨的執政地位是由選民通過投票選舉決定的，而不是依靠憲法規定或其他形式的壟斷所決定。

多黨競爭加強了政黨之間的監督與制衡，特別是在野政黨對于執政黨的監督與制衡，從而從反面保證了執政黨的廉潔與活力。在國會中，反對黨往往扮演民眾化身，對執政黨進行嚴密監督。1981年，當國會正在討論《防止貪污法案（修正案）》時，一位反對黨議員指控李光耀在1980年大選中濫用總理職權，利用警車和警方人員幫助競選，并認為執政黨及其官員利用執政地位使用由公共基金所支付的設施和服務為自己競選也是一種貪污腐敗行為，必須加以禁止和懲罰。為此，國會成立了一個調查組專門調查此事。雖然調查結果證明此事純屬子虛烏有，但可以說明反對黨通過議會對于政府的監督作用。

由于執政的人民行動黨較好地保持了政治的清廉，反對黨的監督功能有時候似乎處于一種“設而未用”的狀態。如果沒有這種監督功能的設置，執政黨的腐敗就可能出現；恰如如果沒有崗哨的設置，盜賊就可能出現一樣。

就像社會主義必須吸收包括資本主義在內的人類文明的一切成果才能成功一樣，一黨長期執政模式必須吸收包括兩黨輪流執政模式在內的各種模式的合理因素才有前途。現實中的資本主義之所以沒有腐而不朽、垂而不死，是因為它吸收了與它對立的社會主義的合理因素。反之，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之所以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也是因為吸收了與之對立的資本主義的合理因素。用鄧小平的話說，就是資本主義也有計劃，社會主義也有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