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起褲角,陪你舞一曲床上探戈

葉小刀

他們只是天上兩顆看起來很近的星星，實際上，卻相距無數(shù)光年。

1

楊小雅覺得自己很過分，真的很過分。

何沖站在門外深情地給她唱生日歌，她卻在屋內(nèi)與法國佬在床上親熱。

楊小雅是學法語的，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去法國留學。因此，她愛屋及烏，對法國所有的一切都超常熱愛，包括，以浪漫著稱的法國男人。

何沖是她公司的助手，單身帥哥，有房有車。照理說，以何沖的條件，就算不是旱澇保收的績優(yōu)股，也算得上名副其實的潛力股。很多女孩子看他的眼神都是噴著火的。

可感情這玩意兒，從來就缺乏合理性。何沖越主動，楊小雅越是沒感覺。

她也不是絕對的崇洋媚外，除了想留學，她并未想過將來老公一定必須是個金發(fā)碧眼，滿身體毛的老外。真的就是不來電，僅此而已。

不過，楊小雅也并未拒絕何沖的熱情。男人這東西，有一個總比沒有強。困了累了寂寞了，還能有個肩膀靠一靠。

床上的法國佬是這幾天剛認識的，叫盧佩，一個珠寶采購商。他來楊小雅的公司采購鉆石，老板便讓精通法語的楊小雅全程陪伴。

不過，老板說的全程陪伴可與上床無關(guān)。楊小雅脫衣解帶，投懷送抱，完全是因為她喜歡盧佩這家伙。要說人家法國男人就是有魅力，風度翩翩，俏皮話不斷，就那雙毛茸茸的大手，握起來都那么溫暖，那么有安全感。

衣服剛脫光，激情剛泛濫，門就被何沖敲響了。楊小雅煩死了，堅決不開，也不準盧佩去開。何沖無計可施，就在大門外擺上一只蛋糕，點上蠟燭，大聲地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那曲子全世界都通用，盧佩就聽懂了。法國佬笑了，更加強勢地沖擊著。楊小雅的身體軟了下來，閉上眼睛那一瞬，她聽見了門外那傻孩子落魄的腳步聲。

2

都說了，那國家的人都浪漫得極不靠譜。

盧佩提出要檢驗鉆石，本來這隱秘的工作要在安全的場所進行，可這個老外偏說公司的氣氛壓抑，要到風和日麗的室外吹風。

人家可是財神爺，況且楊小雅此刻對這個法國佬充滿好感。昨天他們倆在床上整整纏綿一晚，那火辣的激情，楊小雅現(xiàn)在想起來都面紅耳赤，心跳加快。

他們選擇了商業(yè)街旁邊的星巴克，那里有陽傘，有咖啡，還有不成調(diào)調(diào)的爵士樂。既可以吹風，又無人打擾。

鉆石剛拿出來，就出了事。一個身影斜刺里沖了出來，伸手就搶那個珠寶袋。多虧身為助手的何沖反應(yīng)快，趕忙伸手阻攔，否則那一袋子十幾顆鉆石就生生被搶了去。

搶匪一陣風般跑了，楊小雅嚇得大聲尖叫，手一抖，幾顆晶瑩閃爍的鉆石就散落出去。何沖追了幾步，又返了回來，對著楊小雅大喊，還不快撿！

楊小雅連忙撲到了地上，盧佩也趕緊過來幫忙。三個人在巴掌大點的地方仔仔細細地尋找，臉都貼在了地上。整整找了一下午，恨不得掘地三尺，可是，依然丟了一顆。最大的一顆，市值三十幾萬。

楊小雅傻了，瞪著茫然的眼睛不知所措，何沖打電話報了警，可警察又有什么辦法，找不到就是找不到，那顆鉆石就像入土即化的人參果，消失得無影無蹤。

警察說可能是那個搶匪搶走了，但楊小雅的老板可不管那些，把楊小雅和何沖罵了一通，命令楊小雅三天內(nèi)找回鉆石，否則就賠償損失。

三十萬，月光族楊小雅的積蓄只有五萬塊，這還是為了攢出國的學費，一點一點從嘴里摳出來的。她來自小縣城，她爹媽都是下崗工人……楊小雅委屈極了，有一種天塌下來般的絕望感。想哭，本能地找何沖，可是，何沖不見了。

3

還是盧佩，全程陪在楊小雅的身邊。他說，沒事，有我呢，我?guī)湍阗r。

法國佬是浪漫的，也是性情的，他的話讓楊小雅心中暖流滾滾。他的胸膛比何沖更寬闊，肩膀比何沖更結(jié)實，楊小雅忍不住一頭扎進他懷里，大聲地哭起來。

帶我走好不好？帶我去法國。在盧佩懷里，楊小雅傻傻地問。

盧佩摸著她的頭，笑得很慈祥。他點頭，用溫熱的唇在楊小雅的額頭輕輕吻了下，說，別想了，這點錢沒什么大不了的。跟我回賓館好不好？我忘不了昨晚……

楊小雅其實一點那種心情都沒有，可是，她舍不得盧佩的懷抱。她點點頭，任由著這男人抱著她，從出租車到賓館，一路溫柔到死。

盧佩的身體好大，把楊小雅顯得更加嬌小玲瓏，就像一只可以隨意擺弄的布娃娃玩具。他毛茸茸的大手粗壯有力，拂過楊小雅的身體，銼礪般堅硬。

楊小雅很想裝得矜持些，再矜持些，可她不爭氣的身體出賣了她，在那種強勢得近乎粗暴的激情下，她很快就融化了自己……

累了，楊小雅睡得很沉，她還做了一個夢，夢見盧佩幫她賠償了損失，還帶著她去法國留學——何沖突然打來電話，把楊小雅從美夢中吵醒。凌晨四點，天已經(jīng)微涼。

你跑哪去了？楊小雅問。

何沖氣哼哼地問，我問你，法國佬把你睡了？

楊小雅不耐煩地說，你在胡扯什么啊！

何沖冷笑一聲，然后說，沒睡也就罷了，如果睡了，我告訴你，你被耍了。我現(xiàn)在就在機場，盧佩已經(jīng)拎著行李準備登機了，那航班是去法國的。

楊小雅猛然清醒，然后扭身一看，身邊已經(jīng)床冷人空。

4

這年頭玩女人的混蛋多的是，楊小雅也不是第一次遇見。可從未有哪次，像這次一樣讓她傷心。

法國佬連房間都沒有結(jié)清，他留下的押金早就不夠用了，連護照都是假的。楊小雅后來很久都忘不掉她當時的狼狽和不堪，披著酒店的睡衣，蓬頭垢面地站在酒店大堂等警察來，被人用審視的眼光上下打量。

多虧了何沖，這個懦弱的醋壇子一夜沒睡。他知道楊小雅和盧佩回了賓館，就氣沖沖地跑了來，可又沒勇氣去敲門，只能坐在酒店大堂里等楊小雅。可是，他卻看見了三更半夜拖著行李匆匆離開的法國佬。

他跟著盧佩，一路到機場，等他給楊小雅打完電話后，突然間白天那個搶匪出現(xiàn)在視野中，竟然和盧佩是一伙的，兩個人正準備一起跑路。所以，他趕緊就報了警。

盧佩根本不是什么珠寶商，他只是個混跡在中國和東南亞的職業(yè)騙子。他利用買家的強勢心理，讓楊小雅同意在室外公共場合鑒定珠寶，然后他的合伙人就出手搶劫。事實上，這種事法國佬以及在泰國、新加坡已經(jīng)做過好幾起了。

盧佩和同伙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卻堅決否認偷了那枚最大的鉆石，連測謊儀都證明他們沒說假話。

警察無計可施，楊小雅的老板則氣得半死，他惡狠狠地對楊小雅說，找不到鉆石，你就給我打工慢慢還吧！

是啊，還吧，除了這個辦法，還能怎么辦呢？三十萬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楊小雅不買衣服，不吃零食，不看電影，不去星巴克，加班加點埋頭苦干，需要整整還一年。

出了警察局，她想給何沖打電話，號碼都按出來了，卻狠狠地罵了自己一句無恥，然后關(guān)了電話。

5

楊小雅病了，急性闌尾炎。大夫說要動手術(shù)，嚇得她連忙就跑了。去藥店開了十幾盒消炎藥，自己在租房里掛點滴。

何沖來給她送飯，順手將一張存折扔到她面前，說，嫁給我吧，我?guī)湍氵€。

存折上面整整三十萬。楊小雅瞪著眼睛問，你哪來的錢？

何沖說，你別管哪來的，總之嫁給我，就幫你還債。

楊小雅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她翻身面對著墻，沉默了一下，說，算了吧，何沖，你知道的，我對你沒那個意思。

何沖沒說話，沉重的呼吸在寧靜的房間里飄蕩。等了很久，楊小雅聽到一聲重重的關(guān)門聲。那聲音讓她的心猛然抽動了一下，然后就是絲絲咧咧地痛，慢慢延展開來。

有些事情，反正沒可能，還不如早點死心。何沖想要一個本本分分的老婆，陪著他一生一世，而楊小雅只想出國，他們兩個就像天空中并排緊靠在一起的星星，看著很近，卻相隔幾億光年。

中午的時候，一家典當行打電話到公司找何沖。何沖去了衛(wèi)生間，楊小雅就接了。對方說，何沖在那里用一顆鉆石抵押了三十萬，馬上就要到期了……

楊小雅扔下電話就沖進了衛(wèi)生間，堵住何沖就喊，你拿了那顆鉆石？你拿了？？

何沖被她嚇了一跳，手里還提著褲子，十幾秒后，他笑了，說，是啊，我撿到了那顆鉆石，怎么，你打算告發(fā)我嗎？

楊小雅氣瘋了，沖上去對著他連抓帶咬，歇斯底里地大叫著。何沖一動沒動，直到楊小雅瘋夠了，才緩緩走開。

何沖賠償了公司三十萬，然后在保安的陪同下離開了公司。整個過程，楊小雅一直呆呆地看著，心如刀絞。她希望何沖能和她告?zhèn)€別，哪怕笑一下。可是，什么都沒有。

十分鐘后，這家伙突然發(fā)來了一條短信息，說，妞，你不用再過苦日子了。

6

楊小雅始終也不明白何沖為什么要偷那顆鉆石。可是，她懶得再去弄明白。

一個月后，她也辭了職。老板退還了她之前加班加點償還公司的錢，算上積蓄，距離留學費用也不遠了。她想回老家陪陪父母就出國。

打包牛仔褲的時候，她被一個堅硬的東西咯了一下。那是她特有習慣，喜歡把牛仔褲的褲腳挽起來。翻開褲腳，一顆大鉆石掉了出來。那是她那天穿的褲子，一直沒洗過。

楊小雅打了個寒噤，瞬時間目瞪口呆。她馬上爬起來，抓起電話給114查詢一家典當行的電話。可是，服務(wù)小姐告訴她，根本就沒有那個名字的登記。

她再打給何沖，卻欠費停機。她又穿上衣服飛奔去了何沖的家，砸開門才知道，何沖已經(jīng)把房子賣了。問人家買房時間，結(jié)果剛好是她得病的時候。

妞，你不用在過苦日子了。這是何沖發(fā)給楊小雅的最后一條短信。回家時，她反復(fù)看著，眼淚流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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