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鐲

禾刀

她本來在玉器行的柜臺前看中一副鐲子，伸手指給老板問多少錢，沒想到老板反倒看上了她戴在手腕上的一只白玉鐲，眼睛里頓時放出奇異的光彩，問：“你這鐲子從哪買的？”

她覺出老板的反常，但她故意裝作平靜地說：“隨便在地攤上買的，五十元一只。”

其實她心里早有種隱約的預感。這只白玉鐲是她家祖?zhèn)飨聛淼摹Ｋ?0歲的時候，媽媽給她戴上去的，說是辟邪。那時她老生病，說來也奇怪，自從戴上這只白玉鐲之后就很少生病了，所以她一直戴著。后來遇上一個看手相的，也說她這鐲子值錢。

從玉器店出來，她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馬上打了輛出租車，她去了文物局。

文物局的一位老專家接待了她，拿著放大鏡照著鐲子研究了好一會兒，連聲贊嘆道：“寶物啊，真是難得一見的寶物！”

她問：“很值錢是嗎？”

老專家說：“雖然我還不能說出它的來龍去脈，但就是這巧奪天工的制作手法也足以令人嘆為觀止了！”

“有什么特別嗎？”她一直覺得這只鐲子很普通。

“你看——”老專家說著，把放大鏡遞給她，“這上面對稱有兩個小孔，細如發(fā)絲，孔內(nèi)還有一彎月牙。

她透過放大鏡仔細地看，真的，鐲子上果然有兩個細小的孔。

她迫不及待地問：“那能值多少錢？”

老專家有些為難，說：“我們這里由于人力、設備比較落后，暫時還不好判斷。如果你相信我，可以把它取下來，我親自帶到北京，請那里的專家進一步鑒定一下才能確認。”

她猶豫了半晌，決定還是相信老專家。

鐲子和手腕的間隙太少，無法脫過手掌；老專家也幫忙嘗試了幾回，均告失敗。

無奈，她只能帶著遺憾離開了文物局。

她嘗試過很多辦法，抹油，涂肥皂水，甚至像舊社會女人纏腳那樣用紗布把手裹起來。裹了好多天，實在疼痛難忍了，解開紗布，手掌非但沒小，反而腫得更大了。

后來，她開始節(jié)食，每天只吃一頓稀飯，最多加一個饅頭，油水純粹戒了。持續(xù)了一個多月，身上瘦了將近20斤，鐲子還是取不下來。

最后，她來到了醫(yī)院。

醫(yī)生似乎很專業(yè)，熟悉骨骼的結構，讓她在劇痛中把手鐲推過腕骨，但最終還是沒取下來，反而卡得更緊了，深深地勒在皮肉里。

醫(yī)生很人道地說：“那就再推回原位吧，你已成人了，完全沒必要擔心它會影響你的骨骼生長。”

“不！”她幾乎是喊出來的，好歹這是一個進步。

之后的幾天里，她的手腕一直疼痛不止，而且是越來越疼，她只好又來到醫(yī)院。

醫(yī)生給她檢查完，說：“問題很嚴重，現(xiàn)在你必須做出選擇，第一，把鐲子推回原位；第二，打破它。否則，你手上的血管和神經(jīng)將會壞死，后果不堪設想！”

她抱著最后一線希望說：“大夫，請你還是再想想其他辦法吧，我就想把它取下來！”

醫(yī)生很生氣，很不人道地說：“那只能敲碎你的拇指和小指的骨關節(jié)，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辦法。” 她咬了咬牙，下定決心，說：“行，我同意！”

手術很快完成了。她的手指骨關節(jié)被敲碎了，鐲子終于被取了下來。

去了文物局找到那位老專家。老專家很興奮，當天下午就訂了機票，飛往了北京。

北京的專家通過一番鑒定，給這只白玉鐲初步估了一個市場價：應不低于五萬元。

什么？她以為自己聽錯了。自己受了那么多的罪，甚至連手也搭上了，怎么只值五萬元？

她不甘心地說：“不會吧，請你們再仔細看看！”

專家們說：“其實這只鐲子是很普通的……”

她趕忙提醒說：“那上面有兩個很細很細的小孔呢！”

“是的，”專家們說，“它的價值所在就是這兩個小孔，暗藏著一個機關。”

“機關？”她疑惑了。

這時，一位專家拿起鐲子，用兩根纖細的鋼針捅入兩個孔；另一位專家兩手抓住鐲子，輕輕一拉，鐲子分成兩個半圓；然后再合上，將鋼針拔出，鐲子又合成一個整體了。

她看著，差點暈了過去。

（小月摘自《小說月刊》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