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與自己為敵

朱春學

讀雜志，偶見一文，文中男子是個英國殘疾人。感動之余，醍醐灌頂。

他只有一只左手，可是他說：“我不用擔心另一只手和它搶東西了。”

他全身癱瘓，可是他說：“我整天躺在床上，我想我的前世一定是個懶惰無比的人，為他的來生許下了這個連屋子都不用出去的心愿。”他只有右眼能見到一絲光，可是他沒拿它來哭泣，也沒靠它來憂傷。他用它讀書看報。

他得到的那么少，可他居然是快樂的！我不明白。難道是擁有的越多，才會越煩惱？為什么我有手有腳，能跑能跳，耳聰目明，卻還是苦惱？因為我根本沒關心過這些。我關心的是薪水怎么還這么低，房子怎么還是這么小，而且是二手。我只能騎著自行車上班，冬天那么冷，夏天那么熱，春天就風太大，白天太吵，晚上太黑。有輛車就好了，可學車太煩，開車太貴……

我想得到的太多太多，卻不知道，我已經得到太多太多。我并非一無所有，干嗎總是與自己為敵？我跟那個英國人不一樣，因為我還不如他。不是身體，而是心態。我不是阿Q，我不想精神勝利，拿自己的優勢跟別人的短處比，那感覺太陰暗了。誰也不想自己變成那樣，被別人比出幸福來。

《紅樓夢》里有個智通寺，門旁有一副破舊的對聯：身后有余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智不能通的人，便總是與自己為敵，誰也沒有逼迫他。有追求，很好，但總奢求就不妙了。

古羅馬皇帝奧勒留寫了本《沉思錄》，據說振聾發聵，我便忍不住跟這位了不起的皇帝一起陷入夢幻般的沉思，但醒來時卻只記住一句。他說：“要假設你現在已經死了，一生已經結束，此后殘余的歲月，只當是這一生的延續。”皇帝鮮衣怒馬還能做到不與自己為敵，他是真想通了。

所以，讓自己快樂一些并不難。每天，想著不再與自己為敵就好了。那個殘疾的英國人就是這么干的。

（偶然摘自《南昌日報》2011年6月26日圖/李景山）